恩斯基斯曼斯,一座岛,数不清的人口拥挤在那一小片区域。而我们在纳斯科维克,一座古怪又偏僻的小镇,只有寥寥居民、失业、空蕩蕩的渔船和油田、赶不走的美国军队——爬上那座由黑绿色的熔岩拼起来的高山向下望,仿佛脑子里某一片早已僵硬的记忆。文学或许不能帮助一个国家的工业或商业发展,但文学是有用的,它是一种情感教育。想做一个完整的人,文学教育是非常重要的。它可以培养你的美感,对人生的看法,对人的认识,它在这方面的贡献最大,不是别的东西所能替代。音乐比较抽象,而文学却很实在,它对人生更为接近。健谈的司机与我畅谈了一路与文学有关的话题,包括国内的和国外的,并且似乎很想继续深入探讨一些他根本难以参悟的内容,全然不顾我的脸上究竟出现了哪些难以言表的情绪。临走前我将我出版的一本书和一份有些卡带的盘子送给了他,那里面录着一首纳斯科维克本地乐队的一首歌,而这个司机将作为这个地球上第一个听到这支乐队的新歌的人,幸运得不能再幸运。仿佛一个巨人般的采油公司立在我的眼前。回忆又开始如同空谷中的一声回响,不断晃蕩着我脑子里的血液和神经,似乎要将我仅存的那些理智一股脑全给洗净。可是这里并不是我的目的地,可我还是选择了这里下车,带着我的行李,一肚子的酸水,一脑袋的回响,走进这个深潭,走入它背后的一片羽毛球场。这里曾经装载着我和亚伦在青年时期的一些记忆,像一个储存罐,一个魂器,好像扔掉它们我们就不再完整似的。老路我依然记得,那两盏我头顶的红绿灯为我指明了方向,一旦这里掉入深夜,十二月,一年中最漫长的月份中的深夜,这里如同地狱。如同一声来自新世纪前的一声可怖的回响。又该从何说起?从头吗?哪里应该算作是一个头?有谁能明确地为我们指出?自从千年前大陆上的一个国王宣布恩斯基斯曼斯成为了他的领土后,这地方从未宁静过哪怕一天。这里根本没有好日子可过。气候,海盗,疾病,火山爆发,殖民者,长达几百年如同扫地机般的清洗都难以洗净这座岛上的人们,人类在这方面的韧性可谓登峰造极,有时是为了小岛能在国王的信封中出现至少一次,有时却又是为了逃离远方的伤心之地,那些移民或许来自极寒之地,或许来自深居大陆的沙漠,总之都是为了换一个地方能有好日子过。可是什麽才能被称作好日子?许多极度危险的无人区算是吗?怎麽都赶不走的美军基地算是吗?被殖民时期留下的遗毒算是吗?被世界孤零零地遗忘在大洋的极点算是吗?永远都无法预测的气候算是吗?被渔业彻底锁死的经济秩序算是吗?怎麽都停不下来的党派争斗算是吗?爸爸妈妈这些被放逐到社会底层的人们,在命运面前显得如此渺小无力,仿佛随时会被揉碎。然而,人比自己想象的更加柔韧,他们永远不会被彻底毁掉。这就是为什麽当亚伦在一个昏黄的深秋告诉我要回到大陆时,我的内心并未因为这个消息而惊诧莫名,甚至开始坚定地认为,这就是亚伦一贯的作风。回到故土,回到故乡,回到那个曾经密不可分的某个地方。然而持续的饑饿和渴望并不尊重诸如“希望”“爱”等词语,日複一日的疲惫和苦痛还有那怎麽都修複不了的隔阂又将他痛打在地。直到几个星期前,亚伦带来了一封邮件。他将要回来了,理由是塔夫迪尔重病在床,不久于人世,希望在走之前再见见自己的儿子一面。这当然可以忍受,并不存在什麽不公,纳斯科维克长久以来无形的沉默与压抑差点掐死了我们的喉咙和想要说话的欲望。我们各自逃离出曾经工作过的鱼类加工厂和炼铝厂,甚至是因为暑季而短暂停留的采油厂,可是过量的沉闷是一记毒药,亚伦难以忍受这样的危害,想要出去转一转,我们纷纷逃离了群山大海和一些我们本该一同生活在一起的人们,后来,也就是飞机还在天空中的那时候,亚伦说他看见了他的应许之地。说来难以啓齿。记忆不会死去,它们承载着我们的重负和喜悦,不断地提醒我们是谁。那时我们有梦,关于文学,关于爱情,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如今我们深夜饮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梦破碎的声音——亚伦正坐在飞往拉塞尔曼斯机场的飞机上,心髒不住地停止又跳跃,好像有一把小号在他的胃里翻转腾挪,无论如何都不让他合上眼睛,即便他已经自认为忘掉了这个地方,可如今那些像是来自天国的瑰丽景色再度出现在他的眼前,他却又背过头止不住地流泪,又一次想起了那对深棕色的眼睛。一声来自心底的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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