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念卿摇头:“我也不清楚,但这书院的氛围确实和外面传的不符。”
“还要继续往里走吗?”
元念卿满不在乎道:“当然,反正那些人就算把白眼翻上天也没赶咱们走,说明这里还是能进,只是他们不喜欢。既然如此,我们更应该好好逛逛这书院,仔细碍碍他们的狗眼。”
他笑着点头,心里也不再犹豫,跟着一起往书院深处走。
走到一段回廊,两旁立了不少石碑拓帖。
白露在京城的博吟书院也见过类似的,他还记得先生说这叫範帖,是朝廷统一找工匠雕凿出来,再分发给各地书院。因为书籍纸张容易涂抹损坏,所以才挑出一些经典之作刻成石碑,好让天下学子以此为依据。
元念卿在一处石碑前停下,朝他招招手:“这篇就是丁先生的文章。”
白露过去迅速通读一遍,语句简洁精炼,内容也平白直叙,并没有什麽深奥的道理:“这篇看起来很简单,为什麽要选出来做範帖?”
“因为这篇名为《全式》,通篇将官话所有句式用最简洁的範例写出来。有了它,一些常用方言的地方学子,也能轻松了解官话的基本写法,让自己的句式有据可依。”
“原来如此。”他又仔细读了一遍文章,果然如元念卿所说,每一句的句式都不相同。能将它们连接成文,可见丁善修的文思非同一般。
“我也是因为看了这篇文章,才对丁先生心生佩服,他的兴学不是为沽名钓誉,也不是为拉拢党羽,而是真的为天下学子着想。”
“可是这样一个人,为什麽又早早归隐乡野,连自己创立的书院都请不动?”
元念卿环视四周,逼退不少轻蔑的视线:“或许我们还要再逛一逛才能明白。”
穿过长廊便能看到书斋,里面布局简单,书籍分门别类摆放在架子上,另外有不少桌椅供人翻阅誊抄书籍。
门口还设有一个小案,摆着些笔墨纸砚,像是用作出借或是贩卖。一个杂役打扮的人坐在小案之后,正支着脑袋打瞌睡。
书斋并不安静,不少学子成群聚在一起,有些像是认真讨论,有些则更像是围坐閑聊。
不过他们出现还是引起不小的骚动,尤其是那些閑聊的,大多一边打量他们一边窃窃私语。
两人旁若无人地来到书架前,白露看到医典喜上眉梢,取下来认真翻阅起来。
元念卿唯独看不得医书,逛到别的地方,佯装选书观察周围情形。他发现书斋内也有一些书生认真阅读誊抄,不过零星散落在角落,不如閑聊的显眼。
另外书斋内大部分的书目品相都称不上好,信手翻开一本就能看到污渍墨迹,有些甚至有缺损和涂抹。少部分品相好些的也不是因为精心保存,只是看的人少所以表面新一些,不过拿起来也能闻到一股霉味。
这些书显然久未打理修缮,他在巴州时无论在山上的药庐还是在城里的侯府,一年之中至少都要翻晒两次藏书。
师父自然不用提,本就爱书如命,药庐里最贵重的就是用来装书的檀木箱子,里面特意配了驱虫的药草,外面也打扫得一尘不染。
安国侯虽然是武将,但收藏了不少兵法古籍,平日十分爱惜,书房里从不让进饮食和明火。夫人是官宦之女,喜欢诗词本纪,另有一处书阁,整理得也更仔细,他和元红娇每次进去,都要先净手才行。
而这堂堂书院内的书斋,竟然任由书籍污损发霉,所谓的向学之风也不过如此。
正在腹诽,有人叫醒门口的杂役买纸,元念卿瞟了一眼,一张纸竟然给五文钱。且不说安陵,京城类似的竹宣也不过五十文百张,这里却要五文一张,价格翻了十倍。
这时白露走过来问他:“你带纸笔了吗?”
元念卿掏出袖中笔橐递过去:“要抄什麽?”
白露接在手里:“这本书里有几个药方甚妙,我想抄回去研究。”
“何苦这麽费事,你把书名记下来,回头去找书。”
“书名我也会记,只是这几个药方正好都能马上配出来,所以才要抄。”白露说着打开笔橐,看了一眼又合上,“你带的是金花笺?”
因为是春铃帮忙準备的,元念卿也不知道带的什麽纸:“我换衣服的时候直接拿了,没看里面。”
“这纸十几两银子一张!”白露小声急道,“我怎麽舍得抄几个药方!”
他好笑道:“你就用吧,家里又不缺这一张纸。”
白露一个劲儿地摇头:“我写不下手,而且咱们两个穷酸道士打扮,拿出这麽一张纸也容易引人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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