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房间四处都看了看,坐到了睿睿床边。他趴在床上睡,柔软的羽绒被,天鹅绒的枕头,侧脸像极了他父亲,头发墨黑细软,皮肤白得像牛奶,他天生值得这样好的生活,当一个无忧无虑的小王子。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他&ldo;扑哧&rdo;一声笑了起来,睁开眼睛看着我:&ldo;爸爸有没有被吓到?&rdo;我摇了摇头,替他把额前的头发别到耳朵后面去,安静地看着他。&ldo;那是因为我不想吓到爸爸,&rdo;他很得意地表功:&ldo;那个管家就被我吓到了。&rdo;&ldo;不能随便吓人,睿睿。&rdo;我低声纠正他。他在床上翻了个身,然后爬了起来,端详着自己的房间,我知道他喜欢这房间的穹顶,他从小就很喜欢看星星,我只带他去乡下看过一次星星,寂静的乡村繁星满天,蛙鸣阵阵,我们躺在瓜棚下歇凉,讲故事给他听。本来准备以后再带他去一次的,想必没有机会了。郑敖他们以前自驾越野车队去过内蒙古,据说那里晚上没有半点光源,天黑得人只能半跪在地上摸索,可以清晰看见真正的银河,飞星暗渡,每一颗星星都看得清清楚楚。&ldo;睿睿喜欢这个穹顶吗?&rdo;我整理着他的头发。他似乎比昨天的状况好了很多,把房间看了一遍,然后很高傲地发表意见:&ldo;这个星空一点都不逼真,骗小孩子的。我在书上看过国外的天文馆,头顶都是屏幕,星空是会动的。&rdo;&ldo;那个是专业的。&rdo;我告诉他。&ldo;管家说他可以照着那样子做一个小型的,不过要几个月时间。&rdo;睿睿偏着头问我:&ldo;他说的是真的吗?&rdo;我怔了一怔。以郑家的财力,这个也只能算一件小事吧,何况睿睿是他们唯一的继承人。&ldo;大概可以的吧,&rdo;我替睿睿把摆在床头的衣服拿过来,是奢侈品牌的羽绒服,世家的行事低调,logo都在不显眼处,里面是柔软的羊绒毛衣和棉质衬衫,睿睿自己把睡衣脱了下来,小胸脯上挂着一抹通透碧绿,睿睿的皮肤白,那点绿色像雪地里的一株嫩芽。睿睿自己把头钻进小背心里,很努力地钻了出来,头发都乱蓬蓬的:&ldo;爸爸,你在看什么?&rdo;我伸手碰了碰那块翡翠,是一尊笑呵呵的弥勒佛,丝毫不惜料的做法,帝王绿的翡翠,晶莹透亮,比我大拇指还厚,阳光一照,翡翠里似乎有光华流动。&ldo;这是谁给你的?&rdo;我轻声问睿睿。&ldo;管家啊。&rdo;睿睿低着头,肉肉的小手指在努力地扣衬衫扣子:&ldo;他说是郑敖小时候戴的,本来是一套的,但是郑敖硬说是女孩子戴的,就不要了。爸爸,这真的是女孩子戴的吗?&rdo;男戴观音女戴佛,难怪郑敖有这种想法。&ldo;睿睿喜欢这块玉吗?&rdo;我替睿睿扣着扣子,轻声问他。&ldo;喜欢啊,&rdo;睿睿漫不经心回答:&ldo;这种玉的颜色好看,比我见过的都好看。&rdo;我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万千愧疚一齐涌上来,像是被涂了辣椒的小刀子在一刀刀地剐。京中这么多家族的继承人,睿睿大概是唯一一个从来没见过翡翠的孩子。他称呼它为&ldo;这种玉&rdo;。我以前一直觉得,也许睿睿会喜欢和我在一起的生活,也许我可以对他很好,好到能够补偿他物质上的缺失,我觉得平凡人的生活里也会有很多好东西,比我从他身上剥夺走的那种&ldo;生活&rdo;,也差不了多少。但不是的,他见过了雨花石,见过了玛瑙白玉,仍然喜欢素未谋面的帝王绿翡翠,他以后还会发现他喜欢钧瓷,喜欢郎窑红,喜欢紫檀木黄花梨,喜欢十八扇的苏绣插屏,喜欢钻石名表,法拉利的跑车,松露烤鹅肝,蓝宝石袖扣,葡萄酒庄园,马尔代夫的银色海滩,驾着游艇出海钓鱼,昂贵的海鲜,和在私人飞机上看云海翻腾的景色。他终会明白,跟着我会错失掉什么。还好,我及时把他还了回来。就像我三年前把他偷走一样。-管家等在睿睿卧室门外。我牵着睿睿走出来,他恭敬地跟我问早安:&ldo;许先生早。&rdo;睿睿好奇地打量着郑家的小客厅,壁上收藏的自来钟,白瓷美人耸肩瓶里插的朱砂梅花,地上厚厚的羊毛地毯,还有全套的黄花梨家具,都让他觉得新奇,但他性格很高傲,没有随便乱摸,只是看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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