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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页(第1页)

可是,十八岁的少年可能可以抛下一切想走就走,三十几岁的男人却必须压着心头的翻腾强迫自己面对自己的过往,不管那有多愚蠢和自私。徐文耀觉得必须打破沉默,从以前开始,张贵生就不是多话的人,他如果不主动讲话,恐怕两个人会一直坐着不声不响。&ldo;你还没吃中饭吧?来一客商务套餐?&rdo;徐文耀翻着手里的菜单说。&ldo;不,我,喝水就行了……&rdo;徐文耀抬起头,张贵生仿佛受到惊吓一样缩了缩脖子,小心地看了他一眼,嗫嚅着说:&ldo;真的不麻烦……&rdo;&ldo;不麻烦。&rdo;徐文耀打断他,招来侍应生,简要地吩咐:&ldo;要一个商务套餐,一杯咖啡。&rdo;时值中午,这家路边的西餐厅客流量还挺大,来往的都是附近写字楼的白领,档次不高的餐厅自然比较喧闹,周围杯盘交错声令人容易走神。等东西上来的时候徐文耀有些恍惚,张贵生对他说了好几句,他才回过神来,抱歉问:&ldo;你说什么?&rdo;&ldo;没什么,我是想说,你不吃吗?&rdo;&ldo;,&rdo;徐文耀不想直接讲自己没胃口,淡淡地说:&ldo;早餐吃多了,不饿。&rdo;&ldo;不饿也该吃点,不然胃会饿出毛病……&rdo;张贵生怯弱地看了他一眼,小声说:&ldo;对不起,我说太多了。&rdo;&ldo;没,我记得,你从以前就这么爱操心。&rdo;张贵生笑了,徐文耀却沉默了,往事像粘稠的海水一样慢慢地,汩汩地涌出来,从脚底开始缓缓浸透他,试图湮没他,徐文耀猛地甩甩头,冷静地问:&ldo;你现在过得如何?&rdo;&ldo;挺好的。&rdo;张贵生低头微笑,&ldo;有工作,有地方住。&rdo;徐文耀打量他,那花白的头发,廉价的衣服,疲惫而谦卑的神情都在说,这个人过得不怎么样。他想说什么,这时侍应生端了牛扒套餐上来,热腾腾的铁板上酱汁烧得吱吱作响,徐文耀指了指张贵生的方向,对方便熟练把食物摆到张贵生面前。&ldo;吃吧。&rdo;徐文耀想了想加了句,&ldo;不用管我。&rdo;&ldo;,好。&rdo;张贵生仿佛不敢违抗他的指令一般,笨拙地拿起刀叉,但他的手一直在颤抖,一块七成熟的牛扒,怎么也没法好好割开,刀叉划过铁板发出尖利的,令人皮肤发颤的声响,徐文耀觉得自己的神经要被割裂了,他砰的一声重重放下咖啡杯。&ldo;对,对不起。&rdo;张贵生更惶恐了,丢了刀叉,脸色变得苍白。徐文耀扶了额头,深吸一口气,试图语气温和地说:&ldo;没事,不关你的事。&rdo;张贵生深深地低着头,像个做错事不知所措的孩子,徐文耀叹了口气,温言说:&ldo;吃吧,是不是我在你面前给你造成压力了?&rdo;&ldo;不,&rdo;张贵生摇摇头,抬起脸,眼眶发红,却笑着说,&ldo;我的手受过伤,是旧伤了,现在有点使不上劲,是我的问题。&rdo;徐文耀一下沉默了,他呆了半响,伸过手拿过张贵生的刀叉,认真地,仔细地一块块替他切开那盘肉。这就像一个仪式,犹如往事和缓的回响,徐文耀想自己从没替张贵生做过哪怕一件小事,尽管当初从他身上搜刮过那么多东西,但从没想过给予,连技巧都懒得琢磨。他想起自己成年以后周旋过的历任床伴,他们之间很多时候旗鼓相当,要什么不要什么心里都有本明白帐,调情的部分既遵守游戏规则,又保有细节上的自我发挥。他们大多漂亮聪明,年轻自信,其中有一些人本身就有很好的家庭背景,不俗的社会成就。他们不一定人人需要徐文耀给予什么实质性好处,更多的时候,那就是一次次技巧与技巧的较量,一场浪漫与不负责任相结合的表演。即使娇憨单纯如谢春生一类,大家也都心里门清,不该沉迷的部分绝不自讨苦吃。这么说来,他经历过的情人之中,真正掺杂不清的,一个是张贵生,一个是王铮。好像首尾呼应,圈成一个圆圈,内里概括了徐文耀这个人。&ldo;吃吧。&rdo;徐文耀把肉切好了,轻声说,&ldo;冷了就不好吃。&rdo;张贵生抬起头,眼睛蒙上一层水雾,他飞快低下头,抖着手,叉起一块肉放进嘴里嚼,点头含糊地说:&ldo;好吃。&rdo;徐文耀叹了口气,默默地靠在靠背上,他端着咖啡,看张贵生如吞咽苦药一样逼着自己吞下他切好的肉,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匆忙喝了一口咖啡,突然觉得味道出奇的古怪,又苦又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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