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玉婵人如其姓,无论内心有多大的波澜,表面上冷如湖水一般波澜不惊。
二人来的途中一路无语,到了翡翠湾白洪千也没有说一句话,冷玉蝉更是不知该主动说些什么,就默默地呆在一旁静静作陪。
良久,终于看到白洪千不再往前走了,只伫立在湖边轻轻地说:“以往我失落的时候就喜欢来这里,不仅是此处的湖水如同翡翠一样清澈见底,更因为湖中全是大型的椭圆石头,仿佛在如此明净的湖水中消磨了脾气,表面光滑无比。”
“看来我猜的没错,洪千哥哥你是真的有事,能说给我听听吗?没准儿我还能帮你排忧解难呢?”
白洪千终于笑了,扬起头来对冷玉蝉说:“好兄弟,我们一起去冲浪好么?”
冷玉蝉虽然对白洪千称呼自己“兄弟”的言辞颇有不快,却还是高高兴兴地随白洪千划竹排去了。小竹筏顺着瀑布的水势飞流直下,一路上颠簸,冷玉蝉直接伸手去拉白洪千的手腕,紧要关头顺势就挽住了他的胳膊,眼睛则自然地四顾着周围水面。
惊险刺激的一路上,冷玉蝉抓紧白洪千的力道张弛有度,情绪也随着水势一样此起彼伏。惊魂未定之时,冷玉蝉很自然地抱住了在前方为自己保驾护航的洪千哥哥,心如小鹿乱撞;直到竹排已漂进水势平稳的湖面,冷玉蝉仍在紧紧拉着白洪千的衣角、似乎还意犹未尽,舍不得放开,一直等到岸了方才松开玉手。
不过忧郁的白洪千可没有心思注意这些,他看着一路过来清澈湛蓝的湖水在阳光的照映下散发着迷人的色彩,仿若水中仙境。此刻白洪千很迷恋临近岸边这一带温顺的湖水,仿佛经历了世代的沧桑,在这里安详度日。他在划船时,甚至不想扰乱湖面的平静。
“上面有个圆台好显眼,能陪我一起上去看看吗?”把竹排划至岸边拴好之后,白洪千就只有这一句话。
头戴羽毛头冠的冷玉蝉脸上露出了故作潇洒的轻松,她几乎是蹦跶雀跃:“那我们一起比赛上去吧,顶峰见!”
爬上瀑布顶端的圆台,这是同平时完全不一样的一个观看角度,上方山石的宏伟和陡峭可见一斑。站在这个高地一眼便能看到刚才让自己心绪平静的那个温柔的湖,湖中的波纹还很明显没有退去,水光潋滟,泛着层层涟漪。然而,就算是在这样风景极佳的视野下,白洪千还是挤出了一句与眼前景致并不相宜的话:“陪我一醉方休好不好?”
不管他提什么要求,冷玉蝉都会答应,并且奉陪到底。二人从后院偷偷溜进浩然草堂的厨房,不声不响就从地窖里搬出一大坛子酒来,在平时吃饭的木桌子旁边喝了个酩酊大醉。
白洪千望见冷玉蝉正望着自己笑,毫不客气地问她:“笑什么笑?”
冷玉蝉却继续望着白洪千的眼睛笑,在桌底下用脚尖轻轻地碰他的小腿,慢慢地眨了眨眼睛,语气中带着点儿强势和慵懒:“没有,就觉得你很好看嘛。”
冷玉蝉已面露微醺,可眼神依旧纯洁且认真。她用上扬的语调问白洪千:“我的酒很好喝,你要不要尝一下?”接着捏住酒杯直接就往白洪千嘴边送。
白洪千无法抗拒这举动,将酒喝进肚里,却仍旧没止住内心的忧伤。
白洪千把冷玉蝉送回家以后一直坐立不安,鬼使神差便躲进青庐门外的小树林里等冷香凝回来,等了好久一直未见香凝身影,白洪千只觉得万念俱灰,却没有勇气离开。
直到很晚了,终于见到刘起恩送冷香凝回来。白洪千当即躲进草丛里,小心翼翼地听着。白洪千瞅见刘起恩狡黠地坏笑着轻声对冷香凝说了句话,刚还是一脸喜悦神色的冷香凝突然表情惊慌、面露难色、眉头微蹙、犹豫不决,冷香凝望着刘起恩的眼睛,仿佛心就要跳出来了,她带着点儿委屈和认真的语调,几乎脱口而出:“不要!”但又马上退后一步,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可爱又俏皮地说:“你可以亲这里。”
刘起恩的嘴唇凑了过来,白洪千立即闭上眼睛不敢直视。等他终于睁开眼,只见冷香凝双手背后,微微地拎起裙摆,身子稍微晃动,带着点儿醉态地对刘起恩说:“太晚了,你赶紧回家吧,我们下次再出来玩哦,今天我感觉很开心。”说罢冷香凝就像个幼稚的小女孩一般害羞地跑回家,直到冷香凝的身影都消失不见了,刘起恩还痴痴的默默伫立在原地不动。
冷香凝跑回自己屋里后立即趴在窗台上露出个脑袋,看到刘起恩还呆傻地站在屋外,便朝他挥挥手,扮了副可爱相。
等刘起恩走远后,白洪千终于可以回去了。
气温继续下降,枝叶干枯,冷气积久而寒。浩然草堂圈养的野猪崽后代业已长大成年,白浩然准备就在这几天杀猪请客,白洪千对此并没有太多期待。
一个晴朗的早晨,江胜、王叁儿、陈达之、冷天路都过来浩然草堂帮忙杀猪、接猪血、刮毛、去皮、切割、腌制等事宜。
白洪千看着刚被冷天路切分下来的猪头说:“里面的脑花我要了。”他想起最近听娘抱怨说夜里会头痛,准备去山上挖几个天麻回来跟猪脑花一起炖汤喝。
可他才从浩然草堂里出来还没走几步远,又望见刘起恩和冷香凝亲密无间地靠在草丛里,冷香凝面含春色,小嘴嘟喃着在说着些什么,刘起恩突然抬手撩她头发,然后认真地亲吻她额头,冷香凝似乎整个心都融化了,呆若木鸡。
刘起恩将其一把搂进怀里,在香凝耳边悄悄讲着小情话,听他才刚一说完,就见冷香凝用牙齿轻轻地咬了一下他的耳垂,然后又用舌头轻轻地舔了一下。
两人就这样相依相偎,舍不得分开。此刻就在不远处的白洪千心如刀割,他知道,香凝这样爱昵的表现,对自己从来没有过!
他绝望地扔下石锹,知道自己今天挖不成天麻了,给娘炖天麻猪脑汤的事宜就只能交给爹爹去办了。
等他打道回府折回浩然草堂,所有人都在厨房里忙活,气氛本该是热闹欢腾的,但是当所有人都围在厨房,外面就显得相对冷清。
沮丧的人最擅长捕风捉影,营造自以为是的孤独。白洪千发现竟然没有谁留意到他回来,顿时就被一种被人忽略、无人懂得的无助感层层裹挟。这一瞬间他无比消极地怀疑自己可能是多余的,心情更加沮丧,也更加孤独寂寞。别人都在欢天喜地、热火朝天地干活,唯独自己在闲着忧愁难解,无计消除。
但是这一次,白洪千不愿意再找冷玉蝉陪伴,生怕令她误会,也怕乐极生悲。他心灰意懒,百无聊赖地走进自己卧室,把床头尚未完工的盐晶雕塑拿在手中观赏,细细把玩。
料是块好料,精心雕刻了那么久,人像的外观上已初具规模。白洪千握着盐晶雕塑大摇大摆地走出来,突然手一滑,雕塑掉到了地上,路面坑坑洼洼不平坦,雕塑着地以后并未消停,继续一路颠簸直至滚落到院外的沟渠中。
盐晶遇水即融化,顺水飘荡逐渐缩小越走越远,直至已经看不见了白洪千也没能将其及时救起。痛失心尖至宝的失落,另白洪千伤心不已,那一段心事仿佛也随之烟消云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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