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你……你是黑……”
就在这时,录音中突然传来极远的一声枪响,宋萧然浑身一震,他扑过去,才发现录音已经到了头。
数秒钟的录音,短短六个字节,行将就木的气息,还有一声不辨方向的枪响,宋萧然坐在那里,只觉得满脑子都在嗡嗡炸响,他茫然地问穆南城:
“这是什么意思?这说明什么?”
穆南城将录音笔往前倒了一段,然后宋萧然听到外公清晰的声音响起:
“20**年*月*日……”
“这是你外公去世那天的录音,”穆南城关掉录音笔,双手交握撑在茶几上,他看着宋萧然的眼睛,完全不容他拒绝,把这个信息灌进他的脑子里,“你是他的外孙,应该知道贺老有随身带录音笔的习惯,这说明他心脏病发时身边是有人的。”
“你舅舅和外公死于同一天,当年案件调查员是怎么跟你说的?你外公接到专案组要来南江调查的消息,在书房里心脏病突发,于是你舅舅在卧房里吞枪自杀……”
穆南城摇了摇头,他几乎是怜悯地看着宋萧然,“可是那声枪响分明在你外公断气之前,他们两个是同时死去的,这件案子疑点重重,宋萧然,难道你这么多年就从来没有追究过,贺家一门三口究竟是不是枉死的吗?”
……
穆南城揭开的真相成了恶魔的诅咒,在宋萧然的耳边梦里不断回荡。
“妈妈,外公,舅舅……”
宋萧然泪流满面,他蜷着身体,紧紧环抱着自己,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小兽发出濒死的喘息,手背上的点滴软管在回血,韩臻试图让他安静下来,然而宋萧然颤抖得厉害,韩臻连碰都不敢碰他。
韩臻急着喊医生,穆南城当然被惊动了,拔掉了自己的针头赶了过来,护士往宋萧然的点滴液里加了镇静剂,宋萧然还是哭着,先前吃下去的半碗粥从喉咙里倒吐出来,他不停地呕着,胃里没有东西,酸水吐了穆南城一身。
穆南城抱着他,把他圈在怀里,让韩臻拧了热毛巾过来,细细擦拭着,手指拨弄他汗湿的额发,嘴唇贴着他的耳边,不停地哄着。
“四哥,四哥……”
宋萧然只是哭,泪水不断滚落,浸透了整张脸,他不停地叫着他的亲人,叫着傅予行,他忽而挣扎起来,双手胡乱挥动,像是想要痛打什么人,手掌挥过穆南城的脸,“啪”地一声极响,韩臻心惊肉跳地站在一旁:
“先生,我来吧……”
穆南城恍若未闻,把宋萧然抱得更紧,脸颊紧紧地和他相贴,宋萧然这个样子刺痛了他的眼,那一声一声的四哥像是生锈的刀在他的心口钝钝地磨,又像是滚烫的毒液缓缓地流。
宋萧然全身都是汗,穆南城给他换衣服,少年的身体消瘦,仿佛轻轻一折就能断掉,苍白的皮肤包裹着脆弱的骨骼,身体上的青筋和血管根根分明,青红的脉管交错,刺得穆南城眼膜生疼。
穆南城给他擦汗,他觉出凉意,迷迷糊糊地抱住了穆南城的脖子,往他的颈窝里钻,又开始叫“四哥”。
穆南城忽然把毛巾砸到了地上。
韩臻站在那里,呼吸都不敢用力。
不过片刻,穆南城沉声:
“再换一块干净的来。”
等到宋萧然安静下来,时间已经走到了后半夜,穆南城带着一身脏污满心疲惫地回了病房,又让韩臻继续守着宋萧然。
病房里一片漆黑,只有床头有一星暗红色的光点明明灭灭,伴随着袅袅白烟掩映着一张晦暗不明的脸。
穆南城坐在床边,一条腿弯着搭在床上,一只脚支在地上,大脑里像是有一根弦被两股力撕扯着,他用夹着烟的手指狠狠地按着眉心。
捐过骨髓之后免疫力降低,连日来他公事私事一样丢不下,白天和傅家周旋了几个小时,把傅予行留给宋萧然的东西一分不差地带了回来。
其实他巴不得那些东西都跟傅予行一把火一起烧了,可是不行,宋萧然现在就那么点念想。
傅予行得了绝症的消息传开时,穆南城是漠然的,漠然之中还有一种更隐晦,更妄想,更龌龊,更恶毒的心思。
那时候没有人知道,穆南城跟傅予行是同血型。
穆南城冷眼看着,甚至说是冷眼等待着,他们这种稀有血型的人患了这样的病,十死无生。
一年过去了,傅予行却突然约见他。
那是个早夏的午后,天气闷热,傅予行的病房里没有开空调,穆南城坐在傅予行病床边的椅子上,热汗浸湿了他的衬衫,然而傅予行却还盖着毯子,苍白的面颊在白炽灯下愈发显得惨然。
穆南城看着傅予行,眸光里的痛惜把握得恰到好处,每一分虚伪都货真价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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