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广场上李默言的注意力都在达达身上。
他不太关心达达是顾客托管还是金艺轩自养,他在乎的只是金艺轩依然愿意占用他的休息时间,说明一切还皆有可能,嗯,甚至大有可能。
但是,男人照看宠物的热度就如同他们照看孩子,更何况还是一个假装喜欢宠物的男人。
李默言对达达的关注很明显受到达达的影响,有那么几秒钟,他甚至觉得达达是金艺轩的化身,因为达达热情地追逐着网球和礼貌地向他摇着尾巴。
达达对网球专注且不知疲倦,李默言坐在广场中央的休闲石凳上,只需要将皮筋一头踩在左脚下,右脚不时地将球踢出去就行,达达会一溜烟冲出去叼回来放在他脚边等待。
这个游戏重复了十五次吧,根据李默言后来回忆,也许是第十六次把皮筋踢断的。
他没有发现这一脚踢断了皮筋,因为大概第七次开始,他的视线大部分时间放在了手机上,在手机时代,网购、游戏和视频都是时间杀手,区别只是花不花钱。
第十六次的球没有被达达叼回来,达达也没有回来。
李默言今天第二次想摔手机,但犹豫要不要给金艺轩打电话的念头救了手机。他向网球离开的方向跑去,嘴里大声喊着“达达”的同时以辐射的方式迅速扫视着身后约300度的范围。
确定身后没有类似达达的物体后,他加速向前跑,加大了呼唤的音量。他的确有点慌,临出门时金艺轩的叮嘱又在脑海想起,广场距离宠物店差不多一里地,而且中间间隔了五六栋楼,达达应该没有老到可以识途的资历。
况且它是被李默言一路抱过来的。
李默言经常玩游戏,虽达不到骨灰级却也算颇具规则思维的选手。他放慢脚步,再次确定了最后一脚的力度和方位之后,将搜索重心放在了网球上。
他觉得依照达达的脾气,就算网球出溜太远找不到回李默言处的路,它也必然会寻路而来。
只是在这个方向上,广场的边缘是小区的景观小溪,铁护栏和绿化柏树是为拦人设计,下方的空隙别说达达,就是德牧都能一钻而过。
李默言追至溪边,头皮一阵发麻,达达若跟着网球冲进小溪,断然爬不上近乎九十度的石板斜坡。
他已顾不上尴尬和刺疼,一头穿过柏树针叶,手扶着护栏,脑袋向小溪左右探视,毫无所获。
他没有作停留,迅速退出来沿着小溪向下游搜去,空隙大的地方他就蹲下去看,空隙小的就从上面钻出头看。
十分钟后,李默言绝望的从小溪下游尽头的小池塘往回走,心里的绝望远胜早晨。在回到开始玩耍时的石凳边时,他甚至想好了寻狗启事的内容。不过他还要先做两件事情。
第一,他要去物业求助回看视频。尽管他没发现监控的位置,不过他相信以本小区的档次来看没理由会在这么重要的地方不设置摄像头。
第二,也是他最后一条退路,达达通神一样地回到了宠物店,正在和金艺轩撒娇。也可能正在用爪子挠门。
物业值班的保安毫不掩饰烦躁的情绪,一句“让业主拿产权证来”把他怼了回去。
李默言的拳头虽然攥的紧紧,牙齿也互相咬到了牙根,心里却不断的劝解自己:这孙子说的对,若谁来了都能查监控岂不显得太没规矩,没规矩还要他有屁用。
李默言悻悻地走出物业办公室,他知道自己现在只剩回宠物店一条路可走,可越走感觉腿越沉,他只觉口干舌燥,在一家一楼小超市买了瓶雪碧,借喝水的理由停下了脚步。
他的脑海里一会儿浮现的是金艺轩失望生气的脸,一会儿上演的又是达达在马路上前后闪避汽车的狼狈样,一会儿只剩下一副自己蹲在一滩模糊血肉边的场景。
冰冷的碳酸把李默言重新冲回到现实中来,他不禁打了个哆嗦,“我去,越拖越危险,必须马上赶回去拉上金艺轩一起找。”
李默言冲进宠物店内间,见到金艺轩身穿浅蓝色大褂,戴着口罩和手术手套,左手持着镊子,右手捏一把手术钳正在给一只博美缝合下腹部的创口,旁边站的一位大妈右手按在眼皮耷拉的博美头上,左手捂住戴口罩的嘴,一脸关切的看金艺轩操作。
金艺轩只是抬头看了一眼满头大汗的李默言,右手的组织钳仅仅抖了抖,旋即低头接着操作。那一瞬间,李默言明白了早晨她脸红的原因,也知道她已经察觉到达达发生了什么。
他默默走到外面,心乱如麻却只能强压忐忑地等待着,坐立难安,如同法庭庭审到最后时那个等待宣判的犯人。
短短几分钟,李默言却像过了几世纪般漫长。金艺轩给大妈说了什么,大妈怎样走出门,他完全没有收入大脑,他此时唯一害怕也最盼望看到的是那双美丽的眼睛,不管后面有多少埋怨和责怪。
他屁股悬空坐在椅子上,低着头搓着手,看到蓝大褂下摆出现在眼前时,他一下子站了起来,结结巴巴地对面前皱着眉头的金艺轩说道:“达、达、达达跑丢了。”
“你当时是不是想掐死我?”几天以后李默言问金艺轩,金艺轩绕到他背后笑着一脚踹到他屁股上道:“我当时就想一脚把你给踹丢了。”
但当时金艺轩真有掐死李默言的心,她并不反感这个呆头呆脑的男孩,也为他平常的“热心”帮助所感动,只是过去的两段感情带给她太多教训,她已对男孩们表面沧海云帆,内心却针尖难渡的作派深有芥蒂,特别是第一个男友,竟然会因为她的茶杯娃娃在他桌上小便而当场翻脸。
热爱小动物、向往自由是金艺轩的天性,农大毕业后她毫不犹豫的四处集资开了这家宠物店,她承认找一个合意且同好的伴侣不容易,但最起码要心口如一有所担当。
李默言是个单纯的男孩,长得不丑也不见有抽烟喝酒的习惯,却难说会不会是个能扛住事儿的人。
再说,现在的生活里有达达它们就够了。
对了,达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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