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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戛然而止（第1页）

一大早丁旋就接到了丁一帆的电话，告知外婆去世了，昨晚大人们已经连夜赶回了青岛，让她立刻收拾一下跟他走。

一直到葬礼结束，丁旋的痛苦并不强烈，她跟外婆相处的时间并不太多，小时候一直觉得她是个性格古怪甚至有些阴冷的老太太，尤其是跟温和的外公相比，外公去世后，她就更不愿意回去了，这几年也是寒暑假礼节性的回去看看，现在终于没有再回来的理由了。丁旋站在乡下的院子里，抬头看着夜空，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璀璨明亮到壮阔的星空，每颗星星都像银钉般的闪闪发亮，一整条银河都清晰可见。

最近这几年，每次有大事发生，她都有一种强烈的抽离感，好像灵魂有一部分漂浮起来，旁观着自己发生的一切，痛苦也就隔了一层。她看着陌生的亲戚进进出出，妈妈她们姐妹三个抱在一起哭，不禁为还有心思看星空的自己感到愧疚不已。

回程的路上，莫名想起以前每次离开外婆总是偷偷的在她书包里塞很多钱，丁旋突然有一种深切的悲伤涌上心头，外婆还是没有能看到她长大，找到工作独立生活就意味着长大了吧，如果不读医学，这会她应该已经找到了工作。此刻起，读研再不是她想与不想的问题，没有这个选项了，外婆去世后她家失去了重要的经济支援，农场的收入还不起每个月两万的银行利息，目前看，只能尽快工作补齐缺口。

为什么总是在失去后才觉得惋惜，过去的几周显得如此珍贵。好像自己刚刚点燃了那么一点生活的热情，就被无情的浇灭了。她打开与金计澜的聊天窗口，不知道怎么开口，如果说‘我又不想读研了’-连自己都觉得反复无常不可理喻，如果说‘因为生计所迫不能读研了’-真实的原因又如此可怜，她点开又关掉，望向窗外，一路上都是连绵不断的春江水。

金计澜经过护理站时，总是不经意的慢下来，见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一周前，忍不住问王欣最近在实验室见过丁旋吗，王欣挠挠头，这一周组里新收的病人实在是太多了，连他都没空去实验室。

周四下午正好有本科生的课，结束后金计澜去了一趟实验室，那里又恢复了一开始的凌乱，工位上都落了一层灰，很显然她很久没来过了。顿时火气直冲心头，怎么会有如此不自觉的学生，自己花了三周的时间好不容易培养的习惯说断就断，怒气冲冲地问小闫，丁旋呢？

“她家里长辈去世了，回青岛了。”

金计澜瞬间泄了气，心中又是一紧，“什么时候的事？”

“一周前吧。”

“还没回来？”

小闫摇了摇头。

金计澜兜里的手机突然一振，收到了群消息提醒，他又急急的赶回去，发现组里买了蛋糕和饮料，几个相熟的医生和护士正在为丁旋举行实习出科的告别式，吃完蛋糕，王欣非要让徒弟总结几句，

丁旋站起身来，酝酿了一下情绪，“这段时间我对心外的工作有了基本的了解，虽然你们很累很辛苦，但是我很羡慕你们可以全情的投入自己的工作，让我感觉自己的生命也暂时有了意义，从高中以后我好像一直过的很艰难，是你们让我觉得，陌生人相处久了也可以像家人一样温暖，我从心底里喜欢大家，真的喜欢你们每一个人，我有点舍不得…”

说完小脸就有点绷不住了，飞快的低下了头，方茹玉不由得搂住了她，“多么大了还哭，你想回来还不容易，今年考研的时候报考金老师，他一定会给你留个名额的，是不是啊，金老师？”方茹玉提醒道，

丁旋抬眼看到金计澜一直黑着脸不做声，不自觉的想缓和一下尴尬，“我也不一定能考上啊。”

“出科只有总结不行啊，还要有考试。”王欣说着摘下来自己脖子上挂的听诊器走过来，“以后离开心外，听诊器别再当扩音器用了，来考考你会不会听心音。”

丁旋满脸写着拒绝，压低了声音求饶，“师父，求求你别闹了，我最多能听出来心还跳不跳。”

王欣扫视一圈，大家都乐的嘎嘎笑，只有金计澜无动于衷，于是锁定目标，拉着丁旋过去，

“来来来，就听听你师爷的吧。”

丁旋拗不过，战战兢兢的将听头贴近了他的胸口，认真听了听，用她那并不丰富的医学知识说，

“好像有点心律不齐。”

“怎么可能？”王欣接过来也听了听，金老师似乎真的有点激动。

一抬头，撞见那杀人似的目光，闹剧结束。

当晚贴完了最后一沓化验单，丁旋又在电梯口等到了金计澜，“老师，您有空吗，我们可以一起走走吗？”

金计澜有些惊讶，“当然可以。”

他没有取车，俩人一路出了医院大门，沿着街心公园慢慢走。

丁旋开口说，“老师，我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就是想跟你说谢谢，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其实我也知道我有时不大懂事，感谢你一直没有放弃我。”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下周我要去新的科室报到了，开始新一轮实习了。”

金计澜停下脚步，吃惊的望着她，喉咙动了动，不知道怎么开口。

犹豫了好久，还是决定要实话实说，心里才能过得去。丁旋说，“我家里的经济状况不是很好，以前我外婆能填补不少，现在就是有点困难，所以我还是好好实习，准备找工作了。”

金计澜的心像被人一把抓住，最实际的原因他却解决不了，也没有立场去解决，沉默许久他说，“要去哪个科室？”

“我选的时候有些晚了，只剩急诊了。不过急诊也不错，能学到很多东西。”

“急诊是个小全科，如果要当基层医生的话，急诊实习还是挺实用的。”

有夜跑的人经过身旁，节奏坚定，身体线条结实而流畅，丁旋不由得投去羡慕的眼光，‘如果有可能，我也想跑马拉松啊’，时不时会冒出这样的念头，如果自己身体健康大概也不喜欢跑步，好像内心总是期盼这样可望而不可即的事物。

她没头没脑的问，“老师，你会跑马拉松吗？”

“没有跑过，但是我跑个半马应该是没问题的，怎么想起问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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