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管她如何努力,指尖向来迟钝的触觉却灵敏得仿佛紧绷的琴弦,任何一点触碰都能带来深远的回响。他口中温暖柔软的肌肤贴着她,那伤处不因灼烧而麻痹,反而好似脱去了坚硬的外壳,热得仿佛要烧起来,脆弱敏感得让她直想尖叫逃跑。他的动作极尽轻柔,舌尖从她指腹缓缓滑过,却仿佛最强力的磁石,牢牢地将她吸住,直要将她整个人都吸进去,吃进去。
去年的除夕夜,也曾有人温柔地抚慰她烫伤的手指,但是那和现在完全不一样……吉温,和杨昭,相似的行为举止,却是截然不同的感觉和蕴意……
“相爷……”她艰难地开口,声音却虚弱得像是告饶,“我没事……你放、放开……”
他这才慢慢松口放了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是抿着唇将她的手指一点一点抽出来的,舌尖似乎还在她指腹上舔了一舔,她觉得半边身子都麻了。
菡玉缩回手,探到腰间去取汗巾,探了好几下才摸到。她用汗巾把那滚烫的玉笛包了,两人一同走到廊下灯亮处。
“这笛子……”他一开口发现嗓子又干又哑,咳了一声才继续问,“这笛子怎么回事,怎会突然变得这么烫?还有刚刚那团白光,你看到了么?”
她含混地摇摇头,捧着他的右手凑到灯下去看。整个手掌心几乎全烫伤了,通红通红好似烧熟了似的,直接碰到笛子的地方更是被灼得不成样子,指根处和四个手指的指肚最为严重,仿佛稍微一碰就能带下一块皮肉来。
菡玉看着都觉得揪心:“必须立刻就医才行。”
杨昭却没看自己的手,只是低头看着她:“没事的。”
“这还叫没事?”她忧心如焚,拉着他往南面厅堂去,“你先去屋里歇着,我立刻去找郎中来。”
“等等,”他拖着她不让走,“菡玉,等一会儿再走。”
她拉不过他的力气,气急败坏:“还等什么?难道你又不想要这只手了?”
他固执地坚持:“我……不想去别的地方,就想在这儿呆着。”
她气得跺脚:“那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找郎中来!”说着放开他就要走。
他跨上一步,左手一抄揽住了她的腰,把她拉了回来,就势搂进怀里紧紧抱着,再不肯放开。宽大的披风将两人都包住,围成一方小小的天地,只有他和她,两个人的世界。
“你干什么?放手,我要去请郎中!”她扯开嗓门嚷道,生怕声音太小了底气不足会发抖。
“不放。”
她不知说他什么好,又不敢去掰圈在她腰上的手,也不敢挣扎,只怕自己一用力,他的手又要伤得更重。
“菡玉,”他埋首在她肩上,嗅着她发上颈间的馨香,那香味如梦似幻,氤氲漂浮,就像这动人的夜晚,美好得太不真实,“我只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你居然会这么关心在乎我……我怕我只是身处梦境,一觉醒来就什么都没了,一切还是原样。这梦太美,我不愿醒,不愿改变梦里的场景,只想让它停留久些,再久一些。”
她几乎脱口说出安抚的话来,到嘴边又生生咽下去。既定的事实,已经定下的决心,不会因为手上这一点点烫伤而改变。
“就算是梦,我也心满意足了。”他贴着她的发,双手更楼紧了些。
“相爷不顾惜自己身体,不肯疗伤,”她低着头,伸出手来,“可我也是伤员,请相爷容许我去就医。”
他瞪着她指尖上那一点红痕。菡玉又道:“好疼。”
杨昭无奈道:“好吧,我这就派人去请郎中。”
两人一起出了花园,先到杨昭书斋。杨昌正在那里候着,一看相爷的手伤成如此模样,连忙使人去请医者来。很快消息就传出去,裴柔也赶了过来,看到杨昭的手,简直就像天塌了似的,弄得全府一阵忙乱。
不一会儿郎中请到了,见宰相大人伤得严重,不敢疏忽,诊了又诊才开出药方,内服的外用的,早上的晚上的,伤口用的愈合后的,林林总总有十来样。而菡玉不过是手指上烫红了一小片,连个水泡都没起,给了她一盒药膏自己回去涂抹了事。
堂前堂后内外都是人,菡玉拿了自己的药便悄悄退了出去。杨昭碍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好开口挽留,只得眼看着她离开。
一直忙乱到亥时,杨昭把汤药喝了,遣退众人只留杨昌在身旁伺候,才终于重获清静。
他坐在榻上想着今晚发生的事,还觉得自己身在梦中,不敢置信。他了无睡意,又把藏在怀里的荷花笺拿出来,看了又看。
一日不见,如三岁兮。从明天起,还是去吏部坐班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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