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一羌人报我,说他们首领新得了一把好琴。”南衡的余光淡淡扫向案上的“惊雷”,续道:“缘因密林中突遭雷火,一千年老松被天雷击中,劈成两半。一段松木为雷击火烧后又逢冻雨浇淋,音质奇特,举世难得其二。”
“羌人将之斫为‘惊雷’,意欲交换一城。冬临游牧民族常为食物困扰,若有城可据,不仅果腹无虞,更免去岁岁犯边劫掠之奔波辛劳。”
“只是——”南衡眸色转黯,话锋一转,“琴为羌人所斫,老松生长之密林却为党项人地界,东雷属罕见天象。”
他的话不必接着说下去,虞愔已经明了,“党项人和羌人为争一城皆执言琴乃自己进献,到头来琴落在你手里,两个部族却横尸荒野,根本没踏入平武县城门半步。”
便是她率军归朝时目睹的惨象。
“夫人聪慧,正是如此。”南衡半边侧脸隐在晦暗里,显得高深莫测。
“你……”她想说你这计策好生阴毒,转念意识到自己没有立场说他。
清剿杂胡本就是她坚定不移要履行的任务,不管是不是出于私心给虞家报仇,他只是代她完成而已。
为此他早已连天时都算到了,无怪一开始并不执着于能否真正劝阻她。
智多近妖,翻云覆雨。
虞愔心中惴惴,再去看两张琴,多了些复杂意味。
南衡笑问:“为夫准备的礼物,夫人喜欢否?”
虞愔不知他问得哪一重,佯作他只是就琴论琴,道:“不甚喜欢。”
“是吗。”南衡轻笑,吩咐孙辰将“惊雷”拿去烧了。
虞愔一惊,“你既自己说了此琴举世难寻其二,如此珍品,毁它作甚?”
南衡见她动了惜琴之心,笑意愈浓,而眸色益发坚定:“你不肯弹,便是珍品,在我眼里亦一文不值。”
虞愔恼道:“焚琴煮鹤,真是魔怔了。怎不见你将另一把也一并烧了?”
南衡揽过她鹄颈,“那是我做给夫人的,焉能烧了?”
“你——你做的有甚么特别吗,我说了我已有绿绮,不会再碰旁的琴了。”
南衡低头一吻封缄。
“绿绮会磨损、会腐朽、弦会断。等它终不能再用的那天,有一把素琴在身边,供你陶冶性情,不是很好吗。”他吻着她,帘钩轻晃,绡幔四合,掩一度良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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