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安静的坐在轮椅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麽,垂在脸侧的碎发显得她十分娴静美好,垂着眼睛,露出修长的脖子,她很白,是那种长期躲在阳光下的瓷白,几乎很难在她的脸上找到瑕疵。一双自然清淡的细眉,这样的眉极度挑人,稍微不对就显得面部轮廓大,但却很衬她,蓬松扎起的马尾辫,让她有种漫不经心的美。沈闻崇勾起极淡极淡的笑意,眼睛微弯,慢声说:“现在,也很漂亮。”李玉芬是过来人,这八十多年的日子可不是白过的,一看沈闻崇这眼神,自然明白了几分,嘴角难得弯出了笑来:“我年纪大,不中用了,幼宜她妈……哎……”提到这,她脸色明显不太好,却还是勉强扯出个笑脸来,说:“往后我们幼宜……”她咳了两声,有些气不顺,却还是拉过他的手,轻拍着说:“还得靠你帮衬着,沈队长……”沈闻崇微微笑了笑:“应该的阿婆,你放心,幼宜的事也是我们警方职责所在,绝对不会放任不管的,包括她的……”他话在嘴边,正想着要不要在这个时候,和李玉芬商量着将楚幼宜留下来的事,即便不是留在自己身边,交给靳颜也好,他也能时常去看她。可一旦将这话说出口,势必是要将幼宜的病情告诉她,无论是作为沈闻崇自己,还是刑侦队的队长,沈闻崇都说服不了自己,去欺骗她,即便是善意的。正想着是要自己亲口告诉她,还是和邱文芳沟通,让她出面开口,却听见李玉芬的沙哑声:“我不是这个意思。”沈闻崇擡头,没太明白:“那您的意思是?”只见李玉芬那张苍老松弛的面庞上,露出一丝神秘却又慈爱的笑。沈闻崇却突然懵了,因为他在一瞬间里弄懂了。从她的目光、那抹神秘的微笑里,沈闻崇忽然明白,她那句“靠你帮衬”的潜台词是什麽——是李玉芬看上他做自己的外孙女婿,是想把楚幼宜交给他。饶是沈闻崇见多识广,但也难免在男女问题上太过生涩,他毕竟从未经历过这些,也从没有人教过他——“当异性家属看中你时,该怎麽处理才能不尴尬”?成年之后,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什麽叫做“蒙圈”,什麽叫做“不好意思”。这样久违的情绪,让他格外的亲切,仿佛回到年幼时,父母还在世的时候。自从父母、闻音相继离世之后,他少有喜怒于色的时候,大多时候总是淡淡的,很少笑,也很少生气。仔细想来,自从楚幼宜出现之后,他似乎笑得多了,情绪总是不自觉的被她牵动,即便大多时候并非主动,是为了安抚她,但总归是变了许多。他从未曾仔细思考过,自己和楚幼宜之间的关系,更没有认真的想过,楚幼宜对于自己而言意味着什麽。这些问题太长远,也太暧昧,以他这样的个性,绝不会将这样不合适的想法,放在一个异性身上。沈闻崇父母是刑警,他从小被教导着,就是做一个思想正确的好公民。所以他为人有善心,更重要的是责任感很重,连环少女失蹤案本就是一件十分恶劣的犯罪事件,他既然接受了这个案子,就一定会付出千万分的努力,抓住兇手徐明烨。而楚幼宜,是这件案子的唯一受害人、目击证人、她见过徐明烨,对破获这个案子,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沈闻崇得承认,起初,他只是同情这个悲惨经历的少女,他接受她,更多的是因为,他是这世上,她唯一能够认知和相信的人。她对于沈闻崇很特别,仅此而言。如果是一开始,沈闻崇唯一能想到与她的关系,就是刑警和关键证人,她起着重要作用,假设她能恢複,提供出线索,那麽案子说不定就此告破,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联系。可现在,当他再去认真的思考这些问题时,和楚幼宜这些时日来,相处的一幕幕在脑海里翻涌——“我们所有人的声音都会被她的大脑神经拒接,只有沈闻崇,她是愿意亲近并且……我很肯定,她非常相信沈闻崇。”“闻崇,沈闻崇,这是我的名字,能记住吗?”“沈崇,沈崇……”“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这麽叫我?”“不要,怕……怕……”“不、不能哭,不、不,不许说……眼睛、不、不好看、要、要生、生气……”“幼宜,以后,不会有人伤害你了。”回忆在这一瞬间戛然而止,沈闻崇怔住,突然间,犹豫了,也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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