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曾经给她带来的这些痛苦,并未因为谢家满门被杀得到半分消解,蝴蝶早已不是以前的蝴蝶,她越杀,只会越狠,恨谢怀为人好色可恶,恨谢夫人软弱是个帮凶,恨她被谢怀侮辱的那些日子里,整个谢府的人没有一个站出来替她说话,甚至将她困在府中不许离开。她也恨,恨那日公堂之上打杀自己的县令,恨那府衙外一张张看似怜悯实则冷漠的脸,她想将这一切撕毁,便只有让自己变强。那一次收鬼,可谓是梁妄有史以来碰到过的最棘手的,他甚至祭出了淮崖仙人的七星桃木剑,收一次鬼,不知追出了多少里路,其中还被她走漏,又杀了几人。最终梁妄以符震住对方后,已经跟到了一片野林之外了,若那鬼真的进了这满是坟墓的野林里,梁妄便更难捉到她。蝴蝶早已面目全非,那张脸狰狞,七孔冒着黑气,梁妄扶着一旁的榕树喘气,眼见天边渐渐泛白,一旁怀抱天音的秦鹿警惕地看着对方。若想杀了厉鬼,便只能以桃木剑贯心,蝴蝶被黄符束缚,挣扎不得,梁妄握着桃木剑,额头冒着细细密密的汗,握剑的手已经有些发抖,他一剑朝还不断幻出鬼影的蝴蝶心口刺去,第一剑刺歪,一股凶煞之气迎面扑来,转而化成了一把刀。秦鹿见状,瞳孔收缩,立刻将怀中金笼丢去一旁,朝梁妄扑了过去。凶煞之气并未伤到梁妄,梁妄的桃木剑却伤了秦鹿。桃木剑上有符水,虽制厉鬼,可只要是鬼,都难以消受。秦鹿立刻捂着腹部倒地,被桃木剑划开一条口的腹部没有流血,如被烈火焚烧一般,刺啦啦地发出声响。梁妄望着秦鹿,又见那乱窜的凶煞之气,以红线铜钱震之,再将桃木剑狠狠刺入蝴蝶的心口,蝴蝶一声凄厉尖叫,黑烟散尽,黄符之中便剩下一个胎儿大小的人形木偶,木偶漆黑,梁妄立刻贫空画符,朱砂符封印之,再碎成粉末。厉鬼的魂魄,已被送入地府了。倒在一旁的秦鹿还捂着腹部的伤口,面色越来越苍白,受伤的不是这具身躯,而是藏在身躯里的魂魄。梁妄收了桃木剑,朝她走去,拨开了秦鹿的手后,瞧见洁白的腹部不断从里飘出青烟,她的每一寸呼吸,都带着疼痛的微喘。梁妄眸色一沉,道:“本王从未用过这剑,你这伤,恐得回去翻书才能找出如何医治的方法。”秦鹿本想开口,道一句无碍,免得对方挂心,却没想到梁妄反而朝她头上敲了一下,眉心紧锁,道:“若无本事便别逞能!区区凶煞之气能伤得到本王吗?你非凑什么热闹?你当你这身体来之容易?给你也不好好珍惜!”秦鹿张口要说的话,便被这句生生卡在了喉咙里。腹部的疼,远比不上心里的酸,她慢慢垂下头,单拳握紧,道了句:“对不起,主人,我知错了。”也是,她这具身体,何尝来得容易?这是梁妄的未婚妻的身体,梁妄几乎花了半条命才将她的魂魄与这身体绑在一起,自然不是让她用来破坏的。只是……疼的是她,又非身体。陈小姐早就死了这句话,秦鹿无法对梁妄说出口,她不擅往人伤口撒盐,不如梁妄嘴上刻薄。日出东方,浅紫色的薄雾散开,秦鹿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也不知是脑中有事,还是因为心上有伤,她本想跟着梁妄走回去医治身体,却越来越觉得头重脚轻,眼前的蓝色衣袍渐行渐远,一步难以抬起,秦鹿便眼前泛黑,直直地扑了过去。梁妄脚步停下,回头便见身穿绿裙的少女趴在草地里,此时不单是她的腹部在冒青烟,就连她的四肢都开始有薄薄烟雾散开。梁妄心上一紧,连忙走过去将人抱起,桃木剑既然能克厉鬼,对魂魄之伤必然不可小觑,他方才见秦鹿还能自己走,便以为她暂时无碍,没想到这女人也学会口是心非那一套,硬生生地撑了半个时辰。梁妄将人背在身上,秦鹿的头靠在他的肩侧,一头乌发落下,扫过了梁妄的脸颊与锁骨,而她呼出的气息,炙热地贴在了他的皮肤上。“能叫本王背你,你说你占了多大便宜。”梁妄脚下不敢太慢,但怎么说也是追了厉鬼一夜,早已筋疲力尽,便是现下想放手,也不能有一刻松懈。他只能自说自话,提提神。“本王瞧见了,昨个儿一早书桌上多了一口金镶玉的花瓶,还插了两朵艳红的牡丹,那般俗气,必是你买来的。想讨爷的欢心,也不看看爷喜欢什么,大红大绿的玩意儿,能入眼吗?”梁妄状似数落,顿了顿,又不禁轻笑:“别以为本王不知,你喜欢本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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