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什么。”
老陈大手一挥,傲然道:“大约在上头撑个一两盏茶的时间而已,届时我等也会立马撤退,将密道用土填死。”
说到这儿,老陈凑到我跟前,叹了口气,用只有我俩才能听见的声音,轻声笑道:“大抵算赎罪吧,十年前我和杜老不经娘娘的容许,为了家族子孙的前程,算计了娘娘,害得娘娘出了大红,又累得陛下悲伤难抑,如今我和杜仲留在上头,生死看命,也算弥补当年的过错。”
我知道现在不是磨叽扯皮、声泪俱下说不用的时候,时间紧迫,我环视了圈周遭站着的士兵,将脸上的人.皮面具一把扯下,沉声嘱咐:“你们守在底下,若是陈爷被发现,即刻营救。”
“是。”
士兵们抱拳回应。
我冲老陈含泪一笑,屈膝见了个礼,随后跟着引路士兵往前行去。
这段昨晚刚挖好的地道有些窄,得弯着腰走,我头和脖子里不知落进多少土,口鼻里全是男人汗臭和土腥味。
正走在,我看见前方火光粼粼,便知到了偏殿底下的前朝密道。
我仿佛一下子从笼子里放出来,头顶背后的压力全都释放,往前看去,密道站了许多披坚执锐的士兵,比昨夜多了两倍,仿佛早都等着了,见我出来了,忙默声行礼。
而李昭此时瘫坐在一驾竹椅上,身上盖着厚实的被子,腿面上摆这个小金炉,炉中仿佛点了什么丸药,正往出冒灰浓的烟。
李昭的头病恹恹地歪在一边,看见我出来了,吃力地朝我伸出胳膊。
我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他身边,两手抓住他微凉的左手,笑道:“我在。”
李昭见我来了,终于松了口气.
他抬手,帮我拂去头发和脸上的土,眯住眼,似想要看清我,苦笑道:“你好像瘦了。”
我帮他将被子掖好,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却不知该说什么,鼻头发酸:“你也是。”
这时,大福子手执绣春刀,疾步匆匆赶了上来,跪在李昭身前,双眼猩红,恨道:“微臣救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
李昭摆了摆手,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忙问:“黄梅爱卿她……她如何了?”
大福子往前跪行几步,忙道:“还活着。”
“那就好。”
李昭松了口气,微微点头,转而看向我,虚弱道:“记得提醒朕,给黄爱卿封个爵,事后,再给他俩赐婚。”
“好。”
我担心他问胡马的事,忙道:“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我话音刚落,立马有人抬来一驾低座竹椅,女卫军搀扶着我坐上。
由大福子在旁护卫,我和李昭被抬着急速往外撤。
也不知是不是地道两侧站了太多的卫军、士兵,昨晚那种阴冷恐怖之感顿时消散,颠簸间,我回头看了眼后面,虽说只过了一夜加一个早上,可我感觉像过了好几天、好几个月那么久。
……
因这回有人抬着跑,且沿路的一些障碍早都被清理了,约莫半个时辰,我们这行人就到了护城河下。
离得老远,我就看见前面有无数火把,而在淤泥边站着个穿着银鳞铠甲的少年,他手里拿着杆红缨长.枪,腰间还悬着把巴掌宽的长刀,眉宇间英气十足,容貌肖似李昭,斯文轻俊间又带着几许野性,正是我儿子睦儿。
睦儿身侧站着龙虎营的都督常炜和谋士赵童明,前后还有数百将士,皆贴墙而立,众人见李昭和我行来了,忙行礼问圣躬安,问皇后娘娘安。
睦儿更是一阵风似的跑了来,将红缨长.枪丢给旁边的士兵,冲到李昭跟前,抓住他爹爹的胳膊。
“儿子、儿子。”
李昭强撑着要坐起来,他眼里含泪,手都激动得发抖,摩挲着睦儿的手,欣慰地笑道:“你来救爹爹了?好儿子,爹爹还当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来了,爹!”
睦儿哽咽着回应。
这孩子从小就是个硬骨头,之前李昭下了狠手,把他打成那样,他都不曾掉过一滴泪,如今看到爹爹被折磨得如此病弱,儿子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下,手轻抚着他爹爹清瘦的侧脸,又掀开爹爹的衣襟。
当看见李昭脖子上有明显的手指掐痕,心口也有数处女人指甲的抓痕时,睦儿登时大怒,扭头朝旁边唾了口,愤怒地斥骂:“狗崽子!竟敢如此伤害我爹,找死是吧!”
睦儿手抹了把脸,给李昭将被子盖好,起身从近侍手里抢走银.枪,沉着脸,喝道:“走!清宫!”
说话间,睦儿就带了常煨等将士朝前奔去。
坤宁宫和禁宫守着的北镇抚司的卫军,素来以强横而闻名,我担心儿子的安慰,急得忙喊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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