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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第1页)

晚上童失眠了,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他爬起来,从床下的盒子里摸出半包烟,屏气凝神听了听隔壁房间的动静,万籁俱静,只有父亲的呼噜声。他小心翼翼划着火柴点了根烟,烟在床底下放的时间久了,有点受潮,滋味自然不怎么好,但这时也就聊胜于无了。

他平时不怎么抽烟,奈何影视剧里的男人抽烟实在太痞太酷,吞云吐雾中仿佛灵魂得到了升华,气质也变得高深莫测起来,而且男人独处时,烟是最好的伙伴,他喜欢这种成熟的感觉。

但这种感觉如果被老妈发现就会变成惊吓,还好藏的挺深,她也没有翻儿子床底的习惯。

“你就没想过考什么大学?”这句话砸在他的心头,让他一下午心事重重。

他反反复复想了很多,很多回忆像短片一样在脑海中不断闪烁,从最初与苏相遇,到看到她试卷上鲜红的成绩时的失落,再到数学老师课堂上的含沙射影,李老班骂他的话,苏看他的眼神。又闪回到他小学初中,那时候成绩很好,一直班里前几名,亲戚朋友来家里都夸他有出息,父母不停的谦虚但掩盖不住脸上的得意。中考时更是以全级名列前茅的成绩考入高中,大家都说他以后考大学稳了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就成了别人眼中彻头彻尾的坏孩子,逃课打架,喝酒抽烟,没有一丝意义的耍帅。以前考完试最殷切期盼成绩,现在变得完完全全无所吊谓。

最主要的,使他猛然感觉到恐惧,那就是以后干什么呢?本来顺理成章,上学考学就业,每个学生的未来就像是人家铺好了的水泥路,规律的可怕,可他现在出了偏差,考不上大学,他还能干什么呢?上工地打工?那读这么多年书干嘛,早去不就得了,何苦在学校蹦哒这么多年?

随着烟头的一明一暗,他对自己的灵魂拷问再度升级。即使上工地打工,趁着现在年轻,到老了干不动了怎么办?父母那时已经老了,怎么赡养?更重要的,苏,到时候以一个光彩照人的大学生出现,还会认识他这个灰头土脸的打工仔吗?

想到这里,童瞬间冷汗直冒,他仿佛已经看见了这可怕的一幕,那可是最尴尬的,而这种尴尬是他亲手造成的。

他是个敏感的人,苏平日里对他说的话,他能明显的感觉到苏对他的态度,这是一种很隐秘的讯号,人家关心他,不管这是不是所谓的爱情,还是友情。他喜欢她,毋容置疑,她喜不喜欢他,他不知道,但至少不反感他,这种隐秘的感情,已经让他沉醉其中。他已经习惯了苏在他身边的感觉,就算不说话,听着她安静的写字,问着她身上女孩特有的芳香,这已经是最好的爱情了,不是吗?

想到这里,他嘿嘿直笑,掐灭了烟塞进瓶子里,那里面已经塞了很多只烟头,闻着都有一股怪味,他准备明天拿出去扔掉。拧开台灯,他翻出笔记,接着之前起了题目的地方开始写。

他是打算写一个长篇的,将他和苏的故事记录下来,等毕业的时候送给她,这可比写情书高明多了,尽管他从初中时起写了无数的情书,但大部分都是替别人写的,文笔大概也就是这么练出来的。他从未有过一段真正意义上的爱情,在遇到苏之前,他除了和一帮兄弟,和其他女生并没有严格意义上的交集,他从来都是活在自己世界里,而苏的出现,像一个执着夜行的人,突然眼前有了一束光,不仅替他照亮脚下的路,还陪着他,对他说,你应该这么走,更重要的,是他喜欢这束光,一颦一笑都能牵动他的心,这应该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吧。

他给这篇小说起名:写给她的故事书。

第二天,童破天荒早到校,翻出一本英语书发呆。

没多久,苏也到了,她看着童,诧异的说:“今天起猛了,没注意太阳是从哪边出来的?”童不好意思的笑笑,翻开书装模作样读起来。

过了一会,小孟进来了,看着座位上的两个人,意外深长的坏笑一下,给了童一个“我懂你”的眼神”。

最夸张的是小胖,他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好像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嘴巴夸张的张成了o型,“哦哟!我说老大,怎么着?昨天被老班收拾变性了?”童恨的牙根痒痒。

童破天荒的坚持了一个早晨没挪窝,就坐在那里翻书,还翻译了几篇英语小作文,这都是英语老师早就整理好发给他们的历年高考优秀作文,据老师自信的讲,这十篇作文无论语法单词造句比较典型,只要将这些背熟,不管考试什么题目随便套用就行。之前他懒得搭理,现在正好翻出来背。

苏在旁边做历年高考历史题目,她的文综成绩一直不太理想。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平时喜欢在走廊读书的她今天也一直在座位上。早读课留在教室的同学不多,大部分都去外面的小花园或操场背书,平时这时候是童他们坐在操场最后面的树荫底下聊天扯淡时间,今天他没去,几个死党无聊的坐在老地方调侃着他。

“我说哥几个,童老大最近有问题啊!”小胖屁股底下坐着书,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天说道。

强伟无时不刻都在打理他的发型,一边说:“还能有什么问题?色字头上一把刀呗。”

小胖有点不相信,“不至于吧?童老大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区区一个女人,怎么可能?”随即他觉得有些心虚,想到苏的确夺魄勾魂,不觉叹口气,“唉!看来老大真的被人家俘虏了。”

小孟靠在小胖背后,一边翻着书页一边说:“不然你以为?当初不就为了苏去揍的黄毛嘛!你真以为是为了他的面子?还不是为了苏大美女。”

小胖不觉道:“也是,苏大美女那两下搁谁身上都受不了,不过可不能看着老大这么沉沦下去呀,天天乖孩子一样那还是他童老大吗?”

小孟大骂道:“沉沦个屁!人家那是为女死,为女亡,为女考状元郎,有本事你也去找个女朋友,保证你一夜过后就想考清华!”

小胖立马坐不住了,起身反驳道:“怎么可能?哥们的女朋友还在幼儿园长身体呢,你可别瞎说。”随机又想到了什么,有点不相信的问:“你是说,他们真在一起了?”

小孟没吭声,强伟总算理完了他的发型,回答道:“这么明显还看不出来吗?天天坐一起,没准手都拉过了,下一步就是亲嘴。”说完三人都旁若无人的大笑起来,旁边另一个班的眼镜妹正辛苦的背着书,看他们跟神经病一样,气的眼一翻就躲别的地方去了,这又引得他们一阵放肆大笑。

童怎么会想到几个死党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他的终生大事,正满头大汗的研究英语,好几个单词明明很熟悉,但偏偏想不起来中文意思,他又不好意思问苏,正抓耳挠腮,苏看出了他的窘迫,也没吭声,将她标注过的作文直接放在童面前。

真贴心呀,童暗想。这会他反倒不觉得难为情,人家学习本来就比他强,现在主动帮他还有啥不乐意的,不过感激之情他可从不溢于言表,而是作恍然大悟状,“哦对对,就这个意思,一时想不起来了,还得是你呀!”说完给了苏一个大拇指,人家照旧给他翻了个白眼。

过了一会,苏指着一道历史题问童:“你说这类题我怎么老是做不对,15分我每次只能得四五分。”

童看了一下,是道材料题,即出两则历史典故,最后问结合以上材料,用所学的知识概括分析。这种题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难的是对这段知识理解的不透彻就答不上来,也答不全,得不了高分,很多人读半天屁也分析不出来,最后只能瞎写一通,更有甚者直接将问题抄一遍,阅卷老师看半天也不知所云。

对这种题,童有自己的答题技巧,他迟疑了一会,对苏说:“这种题,你答不到点子上,写的再多只能是白写。”苏在一旁忙点头,“就是就是,我每次都写一大堆,结果只给可怜巴巴的几分。”说完嘟嘟嘴,眼巴巴的凑到童跟前,准备听他的高谈阔论。

童没想到向来胆大泼辣的苏居然会有这么可爱的一面,嘟着嘴显得更加楚楚动人,强烈的反差让童不由得吞咽了一下口水。

“这题简单,我有个小技巧百试百灵,叫声欧巴就告诉你?”看她这个样子,童瞬间想逗她一下,毕竟这机会也不多见。

谁知听到这话,苏一把将试卷拿回去,咬牙切齿的说:“爱讲不讲!从此跟你恩、断、义、绝!”最后一个字一个字从苏的皓齿蹦出,效果堪比橡胶子弹,调皮而威胁意味甚浓。

童差点折腰在苏这强烈的反差里,前一秒还楚楚动人,下一秒立刻佯装动怒,不得不说,童还真就爱吃人家这一套。

“好啦好啦大小姐,怕了你了,老实说我答这种题的时候,一般都是先读问题,然后带着问题读材料,答案就藏在问题里,比如,,,”苏打断了他:“答案就藏在问题里?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童不无得意,以前咋就没发现自己还有这天赋,他接着讲:“对啊,答案就藏在问题里,它问什么,你答什么,先看问题,再读材料,这样就能找到材料里面的关键字,有了关键字,你再联系书里的知识点,一条一条写出来,序号分明,这样写出的答案一目了然,老师看的也轻松,自然得高分,即使写多几条也不怕。”童怕她再打断,一口气全说完,然后看着苏在若有所思。

过了好一会,苏总算回过神,赞叹道:“不愧是童老大,还得是你!”

这是苏第二次夸赞童,上次还是在台球厅,让童激动不已,兴奋的他没意识到,这是他刚刚夸苏的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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