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在招摇山安逸的日子待得惯了,如今不过些许皮肉之苦竟也使得她难受不已。
红火的鞭子狠狠抽打在后背,每一次落下,都如同烙铁在后背滚了一遍,火辣辣的疼。然而一鞭还未缓过劲,另一鞭又紧接着落下来。洛倾紧紧咬住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响,默默地承受着后背传来的剧痛。额头上的青筋根根暴立,豆大的汗珠顺着发丝滴滴下滑。起先还漠不关心的小乞丐也有些看不下去了,可骨子里的自尊让他有些抹不开脸面,尝试着动了动身子,他有些别扭地抬头,瞟她一眼又赶紧看向别处,“谁,谁要你多管闲事了,你走开,我来。”洛倾勉强笑了笑,虚弱的声音听着令人担忧,“我没事,不过几鞭子罢了。你……无需担忧。”“谁,谁担心你了。”小乞丐别过脸,嘴硬的嘀咕一句。洛倾扯了扯嘴角。后背越来越难以承受的疼痛压得她再说不出话来。一鞭接着一鞭,没有人说话,四周静寂得只听得见鞭子挥动的声音。四周的人群有些看不下去了,可面对强大的主宰者,没人敢替她求情,何况对象还是个最为低贱的乞丐,这,太份。有人开始悄悄往后退,不动声色的退场。既然不忍再看下去,他们只能选择逃避。逃避现实,逃避自己的眼睛,更为了逃避自己的良心。洛倾越发虚弱,嘴唇泛白,整个身子开始支撑不住,缓缓往下压。被护在身下的小乞丐开始变得不安,他能感觉到她几乎全身的力量都压在了自己身上,就连她身子的每一下瑟缩每一下颤抖他都能感受得清清楚楚。眼见着她越来越虚弱,他强大的内心再无法承受,他再也做不到冷漠如冰,他甚至感觉到自己几千年来第一次的恐慌,因为一个陌生女人。可他已顾不得那么多,他主动伸手扶住这个虚弱又逞能的女人,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着,“你……你不要逞强了,让她打我吧,打我吧。我……我皮糙肉厚,我不怕的。我……反正我也习惯了。”那女人不为所动。“你不过头一回见我,为我丢了性命不值当的。难道你就没有什么牵挂的人了吗?”那女人依旧不为所动。小乞丐有些急了,眼见着她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他的嗓音都染了哭腔,“喂,你倒是说话啊。你要是不想开口,那你放开我,放开我好不好!”那女人依旧一动不动的抱着他,不置一言。小乞丐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几千年来头一次被人逼迫得毫无退路,他开始推搡,开始吼骂,最终受不了得嚎啕大哭,“姐姐,姐姐,师傅,姐姐,求求你了,求求你,只要你放开我,你想怎样都可以好不好,好不好。”那女人稍稍僵了一下,继而更加紧地抱住他,生怕他逃脱一般。小乞丐这下是彻底崩溃了,他想不出这个陌生的女人为何要如此待他,他更想不出有什么阴谋诡计能让一个陌生人以命相护。数千年来,他头一次感觉到了温暖,虽然来自一个陌生人,虽然那温暖少到几乎没有,可他得到了,真真切切地得到了。他有些挫败地松开手,放弃了挣扎。空洞的眼神渐渐有了色彩,他盯着那女人的眼睛,认真而期盼,哽咽的嗓音听着更为单薄,“姐姐,求求你了,你放开我吧。让她打我,打我就好了。这样下去你会死的!”见她无动于衷,甚至连半丝反应都无,他愤怒的大吼,“妖婆,你有种冲我来啊,你有种打死我啊!你这蛮横无理的死妖婆!”红衣女子气得脸通红,正欲发作,忽闻一道淡漠的声音传来,“景凉,你在这作甚?”
那红衣女子一僵,满脸的愤怒顿时化为乌有。脸上堆起的笑如沐春风,若是没有瞧见她方才那副恶毒的模样,还当真给人一种温婉优雅之感。
她将长鞭往身后一藏,娇滴滴道,“颜止,你怎么来了?”
那被唤作颜止的男子一脸淡漠,瞟了眼聚集的人群,漫不经心道:“今日到药铺挑几样药材,你这是作甚。”
景凉上前挽住他的胳膊,扭头瞪了一眼一旁狼狈不堪趴着的二人,故作娇嗲道:“还不是那个小乞丐,冲撞了人家,还倔的不行。都把我气坏了。”
男子扫了一眼一旁的二人,微微蹙了眉头,说出的话依旧云淡风轻,“不过两个乞丐,也劳得你动气。着实烦心,斩了便是。”
景凉被他这般偏护,早已甜到心坎里去了。顾忌那女子美色,偷眼瞧了瞧颜止的表情,见他并未注意,恨恨地瞪了那二人一眼,赶紧推搡着他离开,一路上巧笑嫣然,“哎呀,你就是惯着我,左右不过两个乞丐,出出气便是,何须夺了性命。”
颜止扭头看她一眼,满眼的宠溺溢于言表,抬手轻刮了她的琼鼻,打趣道,“我不过提了一句,这会儿倒还成了我的不是了?”
景凉小鸟依人般钻进他怀里,嬉笑打闹着同他走远。
唱戏的主角都走了,围观的人群也就一一散去。
小乞丐挣扎着爬起来,扶住摇摇欲坠的洛倾,焦急地询问道,“姐姐,姐姐,你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摇晃半天都不见她有反应,小乞丐这才细细打量。虚弱得泛白的脸庞,紧抿的嘴唇浸出了血丝。然而这所有的虚弱,都抵不过那一双暗沉的眸子。
自那男人来时,明显感觉到趴在身上的她身子一僵,自此便没了动静。原本明亮的眸子此刻黯淡无光,那迷茫无助的模样,任谁都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的死亡气息。
感觉到手心湿漉漉的,小乞丐摊开来看,大片血迹在手掌上印开了花。原本以为她果真有几分本事,如今瞧来不过硬扛着罢了。小乞丐大惊失色,慌里慌张地驮起她便要走。奈何人太瘦小,身子单薄,试了几次都未能成功,急得他险些哭出声来。
这时,他远远瞥见前方墙角边上畏畏缩缩的声音,也顾不上生气,一手指着墙角,扯开嗓门大喊,“强子,还不快过来帮忙。”
那墙角边的小子一个哆嗦,见他并未发怒,咧了咧嘴,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二人将洛倾半扶半驮地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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