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向来不大出诊,右院判杜大人不敢让她去王公大臣府上,只让她看些零星小病。跟着药童上了马车,一路摇摇晃晃,直到下了马车,她才发现自己竟然在郑府大门口。
出来迎接修文见了也微微一愣,但很快又恢复了常态,恭恭敬敬地过来迎了,一面唤着“秦大夫”,一面将她往内院引。原本还以为是郑览得了病,进得屋来,才发现等着她竟然是一只受伤小鹿。
郑览也在屋里看书,只受伤小鹿安安静静地趴在他脚边,湿漉漉眼睛半开半合,仿佛带着几分灵性。听到门口动静,郑览回头来看了一眼,瞧见,浑身一震,但是很快,他脸上惊喜褪去,取而代之是清清冷冷笑容。恍然有种错觉,仿佛他生气在一点点地流失,人虽还在面前,却只有模模糊糊影子,简直快要让人感觉不到他存在。
“是秦大夫过来了。”他说道,目光垂下落在脚边小鹿身上,“原本只是让修文随便寻个大夫,没想到他竟会寻到太医院去。害得秦大夫大老远地跑一趟。”
他语气客气而生疏,微微有些不习惯。但她终究没说什么,点点头,蹲下身子给只鹿看病。鹿左前腿受过伤,因包扎时没有留意清理,导致伤口发了炎。吩咐修文去取了烈酒过来,将随身携带小刀消过毒后,小心翼翼地清除小鹿伤口溃烂处。
她动作极为娴熟,手脚又轻,不多时就将鹿腿上伤口重新包扎好,又开了用药膏嘱咐修文过两再重新上。整个救治过程中,郑览只是安安静静地在一旁瞧着,不说话,也不看她,一直到告辞时,他才淡然地点了点头。
修文一直送到府门口,好几次张口想说什么,但还是忍住了。倒是临上车前忽然想起一事,转身问道:“我听顾咏说你们家少爷要回祖籍了,不知何时走。我们朋友一场,理当去送行才是。”
修文赶紧应道:“得等到八月底过了百才走,郑家祖籍在西北七星县大仪镇,若是秦大夫有闲,后可去大仪镇走走。”
点头应了,这才登车离开。修文一直站在路口,看着马车远远地转弯出了巷子,他才摇头长叹了一口气。
京城里素来热闹,今儿却不知又遇到了什么事儿,马车才从郑府出来没多久,就被堵在了路上。左右这病也瞧过了,倒也不急,倒是一旁小药童耐不住性子,时不时地掀开帘子瞧一瞧。
过了好一会儿,也不知这小药童看到了什么,忽然大声惊呼起来,“…”
他语焉不详,听得心里也痒痒,忍不住也跟着探出脑袋来,不看不要紧,这大街正中央,竟然在上演一出强抢民女戏码。
戏文里常有纨绔公子哥儿调戏民女故事,但来京城这么久,却从未见过。但戏文中纨绔子弟不是肥头大耳,就是面目可憎,可面前大街上位调戏民女公子哥儿却是衣冠楚楚,相貌堂堂,倒有几分翩翩风度浊世公子哥儿味道。
位被调戏姑娘穿一身素色衣裙,相貌倒是娇美,只是脸上一双眼睛寒光闪闪,带着几分怒气。
“贺文龙,你这是做什么,你我之间婚约早已作废,为何还要来纠缠不休。”姑娘狠狠甩手将叫贺文龙男子推开,连退好几步,直将男子避为瘟神。
男子被她甩开,却并不生气,乖乖地站在原地,一脸哀求道:“素娥,你知道并非我本意。都是我母亲自作主张,我从苏州回来后才知晓此事。我已经和母亲说过了,待你父亲沉冤得雪,我们就——”
“你给我滚!”素娥冷冷骂道:“你们贺家都是一群见风使舵小人,我看着就恶心。你又算什么好东西,正妻未进门就一个接着一个往屋里抬妾,整个京城上下,就没瞧见像你们这样不知廉耻、不懂规矩家门。我江素娥就算这辈子嫁不出去,也不会嫁给你。”
“素娥,你一个大家闺秀怎么能这么说话。虽说——”
听到此处,早对个叫做贺文龙男人鄙夷至极,敢情厮长得人模狗样,骨子里竟然是这样极品,真真地让人恶心。
她听得腻烦了,正要关上帘子,忽又听得贺文龙大声责问道:“你少装模作样装什么冰清洁了,若不是勾搭上顾家个克妻煞星,你敢这么跟我说话。别怪我没提醒你,顾咏煞星克死可不是一两个,你要敢跟着他,只怕连命都保不住……”
顾咏!
闻言又惊又气,掀开帘子,冲着江素娥一阵打量,好个孝感动天江小姐,果然生得貌美如花、我见犹怜——
流言纷纷
玉珠好歹克制住了,没气得冲下去朝那位江小姐质问她跟顾咏事儿,只竖起耳朵,银牙紧咬地听那江素娥要怎么回话谁料等了半天,也不见江小姐应一声,她呆了半天,才想到,这难道算是…承认了?
一时之间,玉珠也说不出心里头是什么滋味,只觉得心里头有个人冷笑了一声,刺得她全身发寒。虽说如今只是听了江小姐一面之词,可这种事情,最怕就是传言,这话既然都传进了玉珠耳朵里,想来京城里也是沸沸扬扬,日后那江父案子一判,接下来指不定就是宫里赐婚了。
她越想心里头越乱,又气又伤心,在马车里怎么也坐不下去了,索性掀了帘子跳下车,也不看街上仍在纠缠不休那群人,自寻了条小路回家去。
一进屋玉珠就板着脸,不说秦铮,就连于婶子都察觉有些不对劲。左右玉珠也不理会她们,一进屋就翻箱倒柜地折腾,不一会儿翻出了一大堆零零碎碎玩意儿来,寻了个匣子一股脑扔进去,又让秦铮搬出去扔掉。
秦铮瞄了一眼,心中便猜到了是怎么回事。那匣子里装着不是旁,全都是顾咏送来东西,用玩不说,连顾咏送他一套砚台也被塞了进去,看得秦铮直想笑。他见玉珠脸色阴沉,心知这回她是动了真格,也不敢出声反驳,乖乖地将匣子抱走了,却没有扔掉,而是放去了平日存放药材库房里。
余老爹和于婶在院子里瞧着,都面面相觑,老爹使了个眼色,于婶子点点头,悄悄地出了门,去顾府报信。
这边于婶子还没赶到顾府,李庚这个凑热闹就已经到了秦家,他倒是聪明,还知道拉了罗毅一道儿,原本秦铮还怕他瞎捣蛋准备堵在门口不让进,这会儿也不得不摇头叹了一口气,心中暗道活该顾咏倒霉,不是他不帮忙,实在是敌人太强。
李庚见玉珠脸色不对,聪明地没再死缠烂打地提起顾咏“风流事儿”,而是笑嘻嘻地说些笑话哄她,待见她脸上终于带了笑,才提起今儿主要目来,却是要邀玉珠姐弟聚一聚。
他见玉珠面上一片难色,又赶紧摆出一副黯然神情来,沉声道:“过些日子我就得回西北,这一去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说话时,脑袋就慢慢垂了下去,一副黯然神伤表情。
一旁秦铮看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罗毅也别过脸去不忍再看,玉珠虽也觉得他这副模样实在矫情,但一想到他被发配到西北确也是因己之故,这心又软了,拒绝话也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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