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林赛玉叹了口气,坐在刘氏对面,“媳妇不把你当外人,不想藏着掖着,面上恭维你,心里骂着你,媳妇只想清清楚楚的在娘跟前伺候,娘不用猜疑媳妇的心思,媳妇也不用捉摸娘的喜怒,媳妇的确是不高兴了,娘怨我也是应该的。”被她这么一说,刘氏想起自己当媳妇的日子,也叹了口气,说道:“媳妇,娘也是个女子,怎么不懂?也罢,娘不逼你,你,好自为之吧。”林赛玉便笑了,一头扑进刘氏怀里,只说谢谢娘,刘氏笑着推她,忙着将针线拿到一边,仔细扎了她,婆媳正说着,穿着绿闪红缎子对衿衫儿的阿沅掀帘子进来了,看她们的样子,将嘴一撇,把手里的汤盅一搁,说道:“到底是性子如此,往日在外都是端着做样子,里外各一张脸,夫人也不累?”林赛玉知道她的性子,也不恼,笑道:“累啊,哪能不累?可要不端着,只怕姐儿不愿跟我出门,我一个人可不敢去赴那些个宴席。”阿沅面上一红,想不笑又忍不住,便道:“倒是为了我。”林赛玉笑得更厉害了,冲阿沅挤眉弄眼的道:“说起来你算是我请的教习娘子,又不是我们家的奴,婶娘把你托付与我们,指望等着你的好姻缘,我要是出去丢了脸面,岂不累坏姐儿的声名,毁了你的好姻缘,我可就罪过大了。”原来沈括并没有背离历史的进程,在十月末的时候,被皇帝一旨贬到宣州去了,一家老小俱都跟去,只是张氏亲自上门将阿沅送了过来,说这个孩子生于京城,是个极好的孩子,日常都当作女儿养,年纪也不小了,不愿耽搁她,这孩儿性格怪癖,托给别人不放心,只能让刘家照顾,将来给找个好姻缘。如果是别人家的如此标致的小丫鬟,难能可贵又是个良身,刘氏一定喜滋滋的收下,不仅收下而且会赶时令林赛玉试栽冬油菜十一月初,经过几天的大风,竟刮的天展晴,也不似往日那么冷,水稻以及大棚都已经安排得当,刘小虎掌管淤田司,少不得四处奔走,京郊这块便托付林赛玉负责,那些大小官员们知道林赛玉出身乡野,只道刘小虎爱妻情深,怕娘子进了城在家里闷坏了,找个由头让她出门罢了,哪里真看在眼里。林赛玉一开始是避嫌,专拣官员们不在淤田的时候去,去了几次发现自己布置的格局间距都被打乱了,便急了,等那有着种田经验的官员再来时,守在那里,那些官员都是久经官场,哪里听不出她明里请教,暗里指责的话,其中自有官员与其论辩,却发现说来说去竟然说不过这个妇人,说到兴起还被其吸引,一行人均下到田中,进入大棚实地勘验,一来二去,待看到按照林赛玉的法子,幼苗果真长势凶猛,颜色也趋于正常,这才服了。“刘大人果真是天赋异禀,竟然能将一个村妇教导如此厉害。”其中一人忍不住赞叹,一面再一次加深对那个少年的敬佩。而另一人则慢慢摇头,一面抬头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林赛玉,见那妇人穿了一身茶色衣裳,带着白线帷帽,弯腰在地里查看,不时挖一手泥上来,在手里仔细看,说道:“只怕是根基良好。”“如今还留着二亩地没种,大人走时不是说到杭州采了上好的稻种来么?怎么不见?”有人问道,只顾回味方才那妇人说的法子,忘了正事,此时想起来便要大声去问那妇人,“眼看时令入冬,旁的可就种不得了。”就有一人扯住了他,摇头示意,但林赛玉已经听见了,便站直身子含笑道:“天反时为灾,地反物为妖,如今这新造的田,选在十月、十一月耕种,齐民要书中说,此非直逆天道,害蛰虫,地亦无膏润,收必薄少,所以,妇人我想寻些适宜不受虫害的作物,以免这一大片地颗粒无收。”官员脸色都微微一变,颗粒无收?看起来这夫妻俩都是信心满满的样子,难道还有这么大风险?终究是个粗知浅懂的妇人,顿时有些人急了,互相低声询问刘大人什么时候回来。“妇人,这大棚菜与水稻,不是你们家已经种过,很是成功,怎么还会有风险?”有人忍不住问道。林赛玉看出这些人的紧张,便一笑,提步走了过来,道:“小妇人生在乡间,周围民众具是几辈子都种地为生,十年中倒有九年荒,就算今年丰收了,也没人敢说明年就一定如此,种地这件事,尽人事听天命。”一席话说的众人顿时没了先前的兴致,不再一味的想如何接皇帝的封赏,而开始考虑如何避免这种可怕结果的发生,一时间议论纷纷,说种什么的都有,杂乱无章,这些人多是修水利建农田的好手,但具体的农业种植却没几个有经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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