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每个人都过得枯燥而乏味,除了上课、做题,就是考试。童想不明白学校为什么要安排这么多的摸底考试,难道是为了赶在高考前将他们一个个练到麻木不仁才罢?也有可能是某一位校领导经历了太多大喜大悲之后大彻大悟,立马将他这个来之不易的大悟实践于他所能管辖的这一方天地,最终让学生受灾。学生一个个被迫练就金刚不坏神功直至铁石心肠,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颜色,这样,千锤百炼过后才能像勇敢无畏的敢死队走向高考的战场,即使考场坍塌也能无所畏惧的将最后的答案涂到答题卡上。
可惜并不是每个学生都有和领导的思想保持一致的觉悟,这样的方式直接导致最严重的两极分化,少数人越考越来劲,在一声声夸赞中迷失自我,大部分人则碌碌无为,成绩在他们眼中只成一串数字,和老师的评价标准,至于考个什么样的大学根本无求所谓,所以在他们嘴上挂着的经常是这样两句话,已经这样了,我还能怎样?
殊不知,应试教育本身就是产品工厂加工的流水线,高考只不过是一个没有思想和人情味的质检员,人生旅途长路漫漫,会经历无数个质检关口,相对而言,高考反倒是最轻松的,因为你只要把书念好再掌握一点答题技巧就行,而出了社会才明白,那一道道横在眼前的有形的无形的自然的人为的难关不仅仅只靠能力技巧就能过关。
这些,并不是那些悲天悯人的学生所能理解的,经验从来只能传授,而经历必须接受毒打才能得到。
童正在接受毒打。在第二次的数学成绩只考45分之后,数学老师终于意识到此子朽木不可雕,疯狂暗示只会被他当成过眼云烟,但全班平均分是实实在在的被影响,不管出于好心还是有意,他将这个鲜红的成绩单摆到李老班的面前,而作为班主任,他觉得有责任也有义务过问一下。
下午课后的自习,李老班再一次来到教室后面的窗户外静静观察,这已经是他观察教室百态的常用手段,任何学生的一举一动都将在他深邃而坚定的目光中无处遁形,感觉就像老鹰捉小鸡,偷窥抓包的刺激让他有些上瘾。学生大都在奋笔疾书,努力看书做卷子,也偶有一些发呆的、枕着胳膊打盹的,他也能理解,他就是从学生时代过来的,枯燥乏味的刷题最容易导致的就是困意上头,稍稍放松神经也非全是坏事。
他今天的观察重点是童。这是一个令他伤脑筋的学生。从他的语文成绩来看,他并不笨,反而智商挺高,这从他写的作文就能看出一二。每次的语文试卷作文都能写的大气磅礴,逻辑严密,所论述的感悟也是思路清晰,读他文章如食甘饴,比起其他学生写的中规中矩的应试文,他更乐意给这类文章打高分,但数学成绩的惨不忍睹,让他还是有些感到惋惜。
这便是应试教育的最大弊端。童不是臧克家,自然遇不到闻一多,高校录取只看综合成绩,任他的妙笔写出满分作文,也考不上耀眼的本科。
今天的童倒是没睡觉,他正捧着借小胖的一本小说看得津津有味,全然不知窗外那双足可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睛。
刚开始因为角度的原因李老班还以为他在认真学习,稍稍感到宽慰,心想课后找个时间再好好跟他谈谈,正准备离去时,又回头看了一眼,不觉心疑,他教学这么久,从没见过有哪位学生看课本会看的如此喜上眉梢的,他深知书中自有颜如玉但那绝对不会出现在课本上的道理。
当童察觉到有道身影从后门进来闪到他旁边时已经晚了,平时敏捷的第六感今天居然丧失了功能,一定是小胖不知从哪搞来的这本小说太引人入深,还没等他想完,李老班已经悄悄揪着他走出教室后门,原因无他,只是不想打扰到其他人。
楼道里,李老班气的快说不出话来,只能抓着那本《黑道学生》指着童怒目而视。
童低着头显得惴惴不安,他倒不是有多怕自己遭到不测,因为被李老班爆锤的次数不在少数,他是怕李老班突然暴起迁怒那本借来的书,不管怎么说,书是无辜的,而他才正好看到精彩处,但这时的他根本无法阻止那本书被四分五裂的下场。
突然,李老班攥起书狠狠砸向童,童下意识用手去挡,没想到这一招早被狡猾的李老班预判,几乎与此同时他抬起的脚狠狠踢童的小腿,童被踢的龇牙咧嘴但还是不敢动,李老班得逞之后立刻压着声音开启了他的嘴炮模式。
“你到底想干什么?毕业班这么紧张的时间你居然用来浪费,数学考几分自己不知道吗?每次考试都倒数还不知悔改,你是不是要放弃你自己?啊?你说?你是不是废了?”
说罢,扫了一眼书名,又气不打一处来,“哟呵!还黑道学生,你想混黑道吗?你是黑道吗?就你这样的还想混黑道,白道都没你的位置!”
李老班骂人,从来是看似疑问句你也得按反问句来理解,你是不是废了得想象成难道你想废了吗。童一声不吭,李老班越骂越气,声音也由刚开始的低分贝骤然变成高分贝,最后开始歇斯底里,而这声音经过楼道的立体环绕变得更加惊天动地,本班学生和外班学生早已被这突然响起的炸雷吓了一跳,齐刷刷看向外面的倒霉蛋,隔壁班还有好事的学生伸出脑袋来看的。尽管隔着窗户玻璃童也能感觉到那一道道目光如芒在背,平时只在教室出洋相的他这次将洋相出到了外面,他有些后悔刚刚没在教室里直接向李老班讨饶,说不定还能落个内部解决,现在好了,整层楼都知道了。
李老班骂的滔滔不绝,事实也就几分钟,但童感觉快要永垂不朽。可能觉察到为了教训一个人而影响更多的人实属不该,他指着童,“你,你,你给我在这站着!不!蹲着!顶上!顶上!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进去!”说完把黑道学生丢给童。
童快将绝望写脸上,差点就说已经想清楚了,但在李老班的怒目而视下还是乖乖将书顶脑袋蹲下来,在楼道开始不情愿的逶迤前行。
挪了几步,感觉背后没动静了,心虚的转头看,发现李老班怒目依旧,赶紧又老老实实走起来,转了几个来回,就在童着急快下课的时候,小胖的脑袋从窗户伸出来,小声喊:“快进来,老班走了!”童一溜烟跑回座位。
进教室没多久,下课铃就响了。
今天没有平时下课的喜悦,他趴在桌上做狗喘气状,似乎是劫后余生的心有余悸。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今天李老班为什么冲他发疯,以前他也偷看过小说,还是在老师讲课的时候,课本下压着故事书看的津津有味,被发现也只是课外书没收,或者在教室拿大顶,从没像今天一样被直接拎出去狠菜一顿,要说有也是个别学习尖子考试成绩有所下滑的时候,会被请到办公室训话,一是训诫,二为照顾自尊,可他这又算什么呢?
他趴在桌子上,脑袋枕着胳膊,隔着一摞书垒起的墙,想看看苏什么反应?
但墙那边好像没什么反应。
他百无聊赖,灵机一动,在本子上写了一句话,翻墙头扔到苏面前。
但苏依然没什么反应,只是把本子推到一边,看都没看,继续写卷子。
这可让童摸不着头脑,心想也没惹她呀,这姑娘更是咋了?平时挺开朗的,两人还有说有笑,上课也会写字交流,今天是怎么了?难道是看他挨训她心里不好受?还是怪他没有好好学习?
正当同抓耳挠腮百思不得其解时,墙那边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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