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这是医院。”<p>
<p>“可这里是阳台。”安易持眨眨眼,“你也不是病人,偷偷抽一支,就一支。”<p>
<p>那种带点祈求的表情让梁断鸢很拿他没辙,于是半推半就着,不多时燃起袅袅的一缕青烟。<p>
<p>“所有人都说,这个病很难根治,病了这一次,就要提防一辈子。我是这种,精神病人……你是个正常人,一定还有很多选择。”鼻腔里全是熟悉的味道,好像有某种软软的说不分明的情绪被点燃,安易持并肩站在梁断鸢身侧,望向遥远的天边,问出自己思索了许久的问题,“断鸢,我是不是……在浪费你的时间?”<p>
<p>梁断鸢掐着烟的手指离得远了些,直直望向他,“我有很多时间。”<p>
<p>“可是,也许有人能让你更开心。”安易持抿唇,“我就,就只能再三的麻烦你,总在依靠你,我不是最好的那个,我……”<p>
<p>“我愿意!”梁断鸢说不清道不明的生气,“你要我走?”<p>
<p>“我不愿意,可是……”安易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病了的原因,每每看着梁断鸢踏出那道铁门,都怕他融入外面的世界,再不愿意回头,那种患得患失,是因为病了么?<p>
<p>他不知道。<p>
<p>“你说讨厌我,我就不再回来。”梁断鸢双手搭在他的肩头,蹙眉就看着安易持那双眼睛。<p>
<p>指间香烟慢悠悠燃到烟蒂,终于抖落堆积的灰烬。<p>
<p>安易持嘴唇微动,“我不愿意你走,可是……”<p>
<p>“没有可是。”梁断鸢松了一口气,“你病着,我照顾你,我不要你为我做什么,我只要你活着,陪我。”<p>
<p>“我要是一直好不了呢?”<p>
<p>“我就一直照顾你。”<p>
<p>“我……”<p>
<p>“陪我,易持,时间我有很多,但一个人的日子我受够了。”<p>
<p>“……嗯。”<p>
<p>会病多久,安易持心里没谱,医生也没个准数。但那天之后,安易持再没有落过一次吃药的时间,再不抗拒每日定时的“广场舞疗法”,再不推辞心理咨询师的疏导。<p>
<p>一周,一月,一个季度……<p>
<p>安易持放弃了勉强自己跟上正常人节奏的想法,申请休学,他想自己不能真的病一辈子,尽人事,听天命,至少得努力过。<p>
<p>于是梁断鸢在西北角的朔桑大学,东南方的创业公司,以及正东面的精卫中心之间三点成环,跑了整整一年。<p>
<p>漫长的时日之间,易持的爸爸安济民曾许诺过的探望,一次也没有到来,当他说自己一定有时间的时候尚且会食言,而当他说自己有空会来的时候,其实只是敷衍一个满怀期待的孩子罢了。<p>
<p>好在安易持发现,自己已经不那么在乎了。<p>
<p>第二年冬天,漫长的日子走到了尽头,临出院的前一个晚上,安易持托梁断鸢偷渡进来一支签字笔,在自己的床头写下一句话:<p>
<p>我毕生之所求,唯真爱与自由。<p>
<p>翌日天光亮起的时候,他牵起另一只手,与梁断鸢并肩,走进自由的雪雾之中。<p>
<p>第四十八章——横亘的障碍<p>
<p>天色微亮,还蒙着一层模糊万物的灰。<p>
<p>“还是这样的冬天啊……”<p>
<p>安易持把下颌的围巾掖进领口,伸手接住松枝梢头抖落的一簇冰晶。<p>
<p>他觉得自己好像一步踏过一年的时间,从住进精卫中心的那天掀帘而过,又一次走进漫雪的冬日,扑面而来是冷冽的北风,触手可及是熟悉的背影。<p>
<p>这其间漫长无止境的时日好似通通折叠一闪而过,这世界怀抱善意一直停着,就在原地等他。<p>
<p>他没有错过任何事,没有失去任何人,一切都不曾改变。<p>
<p>“什么?”梁断鸢把行李塞进后备箱,一伸手关好门,没听清安易持的呢喃,探过头来只瞧见围巾口罩严防死守的一张脸上,独独露着一双笑眼,忽闪着纤长的,挂着水珠的睫毛。<p>
<p>安易持摇头说没什么,任由梁断鸢伸手堪尽他睫毛末端哈气凝结的光点,“我自己可以的,真要送我回去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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