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烧了。李温想。
背上的人呼吸轻缓平稳,两人的身体紧贴着,李温能感觉到他微微起伏的胸口。
“你别睡。”
没有人回应。
“你别睡。”
耳旁只有风声。
“我叫你他妈的别睡!”
李温难得爆了一次粗口,从小到大他都没遇见过这种情况,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我没睡。”声音虽然很小,但总归比刚才的一片寂静强。
“没睡就好,”李温松了一口气,“你有什么想说的吗,快点说。”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说了声“没有”,又没了声音。李温也急了,扯着嗓子喊:“说话,说话!会听人话吗!”呛了满肚子的风。
“还真有,”男人轻声笑着,“不能说。”
“有什么不能说的。”
“就是不能说,说了别人瞧不起我。”男人应该是烧糊涂了,不断地喃喃自语,李温一边开一边听。男人从他出生开始说,说到他生母难产而死,说到他被生父抛弃,说到他在街头流浪,说到他进帮当混混,说到他穷疯了去抢劫结果被判了五年,说到他为了躲仇家跑到这里,说到他今天发烧不注意在几个愣头青身上栽了跟头,一直说到那句:
“李温,我喜欢你。”
他趴在他背上,语气柔软,吐字清晰地说:“李温,我喜欢你。”
李温脑袋嗡了一声,握着车把的手狠狠一抖,两人都差点摔了下去。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他听到了,听得很清楚,他只是不敢相信。喜欢他?还是个男人?滚你妈的,我连你名字都不知道!
男人没再回话,李温方向一转,医院到了。
李温脑子里一片混乱,三十分钟前,一个货真价实的男人跟他表白了,在这三十分钟里,他被来看病的医生一声骂了一顿,被来包扎的年轻小护士抛了几个媚眼,现在他守在和他表白的男人的床前,看着昏迷不醒的他,李温还特地摸了摸他的下体。有把儿,真的。
医生跟男人认识,从医生口中他得知了男人的名字和年龄,刘南,二十九岁。未婚。这点是刘南自己说的,他刚才说胡话的时候说了他没想过找女人。后面那句是什么来着?对,他说我这辈子只爱你一个,紧接着就是那句要命的“李温,我喜欢你”。
“妈的。”李温怒气冲冲地踢了一下床脚,他觉得他二十多年来的涵养都在这一天被耗尽了。
床上的男人眉头紧皱,脸色青白,很不舒服地哼了一声。
要不是看在他那一身伤的份上,李温真想把他揪出来狠狠揍一顿。我真心实意对待你,好心好意把你送进医院,你却想掰弯我,什么玩意儿!
李温双手揉了把脸,往他口袋里塞了几百块钱,恶狠狠地扭了几下他的脸,站起身拍拍屁股就走人。
这烂摊子谁爱收拾谁收拾,自己跟他非亲非故的,能做到这份上已经是仁至义尽,这蹄子他撂定了。
李温骑着摩托回到宿舍,又吃了一肚子的风。
舍友已经睡下了,李温轻手轻脚爬到自己床上,看到床头的桌子上还剩着自己昨天吃的半桶泡面。
也不知道刘南吃了没有,被人揍成那样,应该没吃吧?
管他吃了没有,被揍成那样是他自己活该,谁上你想掰弯我!
李温翻来覆去地折腾了半个小时,猛然想起他走的时候刘南还在输液。李温懊恼地挠挠头,最终爆出一声国骂,拿起了手机。
电话那边也是一声国骂:“李温,你也不睁开你的狗眼看看现在几点就给我打电话!”
“我有事。”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成吗算我求你了。”
对方是他朋友,几天前刚来到这个小镇,打着体验艰苦生活的名号,瞒着老子继续和新交的女朋友鬼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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