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旅行我只记得第三天之后的事情,因为我是在第二天的晚上失去意识的,只是吃了一顿寻常的晚饭,之后,我就回到了宾馆,只是我不记得自己是怎麽回去的。但不知是悲哀还是幸运,我在夜晚的时候清醒了过来,只看到压在我的身体上的,一直被我称为哥哥的男人。我应当是大脑一片空白的,但我还是完完全全记住了当时了所有的细节,空气中有一股□□和宾馆里空气清新剂混合的恶心味道,禁锢着我的行动的那具身体像一块巨石,纹丝不动。我在尖叫,在哭泣,在挣扎,在向上天祈求这只是一个噩梦,赶紧让我醒过来。我没有说话,也无法开口说话我记得那快巨石依旧挤压着我,对我说,“我喜欢你,很久很久了。”像是被沉入深海,窒息的感觉让人留出泪来,明明已经无法呼吸了,但我依然清楚地知道,我还活着。没过多久,天亮了。阳光落在我的眼睛上有种陌生的感觉,好像我是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看到太阳。我是恍惚的。而我的哥哥,他依旧和往常一样,带着我按照定好的攻略推进行程,就好像什麽事情都没有发生那样。以至于我有些恍惚,是不是我的记忆出现了差错?是不是那天我只是睡着了,我只是做了一个很真实的噩梦。我把自己说服了,在之后的几天里,我也像个没事人一样,像所有高考完对未来充满期待的预备大学生一样旅游玩耍。对于我的爸妈,起码是名义上的爸妈,我什麽也没说。在过去的这十几年里,我早就习惯,什麽也不说,我的期待从未被满足过,让自己不失望的方式就是从不开口。那段时间我一直在怀疑着什麽,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生活出了些问题,怀疑是不是进入了另一个虚幻的世界,我实在想不通事情为什麽会变成这样,我不知道这一切为什麽发生,找来找去也没找到一个理由,过去的生活平静如一滩死水,我没察觉出任何危险。回来之后没几天,录取结果就出来了,我被第一志愿录取,和我的哥哥在同一个城市,两个学校也离得很近。一个月前我还在期待着之后全新的生活,但现在我的人生已经到了崩塌的边界。在正式出发前的某一个傍晚,我爬上了小区的天台,我第一次站到这麽高的地方,风吹过我的耳边,呼呼地说着嘈杂的话,如果把这里作为人生的终点,说实话,有些冷,有些吵。楼下有人看到我,沖着我招手,大喊着“回去”。可我还能回哪里去?人与人之间是无法感同身受的,有的人面对的困难就是无法克服的。我闭眼,张开双臂,準备迎接自己的命运。只要微微往前倾倒就可以了,我就会像一片树叶那样回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地方。但这轻微的角度却没有在下一秒成为现实,我的身体脱离了思想的控制,我的细胞在反抗着我的大脑,它们不让我向前,最后迎接我的是墙皮的崩塌。站立处的水泥墙皮裂开了,整个重心不稳重重向后跌去。混凝土块和坚硬地面碰撞的碎裂声,楼下旁观者的尖叫声,还有似乎是骨头裂开的声音,以及难以想象的疼痛,过去的记忆化为了某种具象的尖锐物体从我的身体里活生生刺出来,到了医院,我才知道,我的锁骨骨折了,它带来了这种由内而外的疼痛。剧烈的痛让我的意识保持了高度的清醒,太阳直直地照射着我,耳边呼啸的风不再,有急促的脚步声接近,是那些刚刚还在楼下的人。他们火急火燎地跑上来,喘着粗气,“你说你这小姑娘,有什麽想不开的,你这麽年轻,未来还长着呢……”“现在怎麽办?我们是不是别碰她,别再把她伤着了?”“先把太阳给她遮着!”“以后你要是遇到什麽坎,就来找大妈聊天,知道吗?别随便做傻事。”……后来我和这位大妈一直有联系,这麽看来,我还是有那麽一点幸运的,我总是能偶尔遇到些好人,他们让我一直活到现在。骨折的锁骨让我免去了开学的军训,在那两周的时间里我一直坐在阴凉的地方思考之后的人生,从天台跌落的那一跤让我发现,我其实很怕痛,我还发现,在被痛苦层层掩埋之下的,我的内心深处,是对死亡的恐惧,其实我不想死,而且很怕死,让我的身体抗拒着我的思想的事物就是我求生的本能。如果这样就死了,在我还没有成功逃离的时候,那真是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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