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大步流星地走过来,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刘寅,道:“你先出去。”
刘寅如蒙大赦,朝二哥磕了个头,退出去了。
二哥看了慕央一眼,板起脸,数落我道:“你是长出息了,我才走开一时半刻,你就治起刘寅来了。刘寅三朝老臣,当年也算待你不薄,你被幽禁兰萃宫前,他还曾上书为你请命。”
我沉吟片刻,绕到慕央跟前,施了一个礼:“慕将军。”
慕央仿佛才反应过来,抱手道:“昌平公主。”
我又思量半刻:“将军莫要误会,昌平并非存心治刘寅,只是经年过去,心中余有几许困惑,旁人不能解之,只能请教刘大人,这才吓他一吓,不是真地要拿他怎么样。”
慕央道:“公主言重了。”顿了一下,又道:“明日黎明便要启程,所走的北道峡口崎岖难行,还望公主与王爷早些歇息,养足精神,末将明晨自会来送公主王爷。”
语罢,他再行了一个礼,便返身去了。
我在原地发呆,二哥在后头道:“行了,他一贯克己大度,哪会因为你在背后跟旁人打听他几句就置气,想必是当真有事才离开。”
我绕去二哥身旁,坐下来,默然不语。
二哥捡了个空碗,在宴桌上挑挑选选夹了几个菜,“你也真是,竟想着跟刘寅打听这个。你去兰萃宫前,我就问过慕央封地袭侯的事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气,问到死,也不会答你一句,刘寅虽是他身旁的人,想必也不晓得。我劝你还是省省这个心吧,难不成你还能去问父皇,问过世的淮王?”
我张了张口,听到最后,又闭了嘴。
二哥将盛满菜的碗放在我面前:“宫里出了乱子,大皇兄还等着你回去,你若休整好了,早点启程才是正经。”
我瞥了瞥眼前的碗,应道:“都不是我爱吃的。”
二哥咳了一声:“不是给你的。”
我抬起头,紧盯着他,他又咳一声:“阿璎还没吃,你给她送去。”
淮安是南北交接的重地,从此地回京城,走官道大约要三两个月,走水路约莫要一个半月,若抄捷径纵穿北道峡口,至多一月时日便到了。
二哥说宫内有要紧事,大哥急等我回去,我们只在淮安歇了一夜,隔日大早就启程了。
北道峡口其实是一条很长的山坳,两旁或青山依依,或壁立千仞,车马驰驱而过,时而动荡时而平缓。
我掀开车帘,二嫂一个人骑马走在兵队的最前头,二哥另骑了一匹马,不远不近地跟在她后头。
马车后面,还跟了一队人,是慕央,刘寅和七八个淮安守兵。
二哥本不欲让他们来送,但刘寅说,这几年峡口地动频发,加之三伏天一阵骤雨一阵酷暑,若不幸遇到山石滑坡,二哥的兵便不如他手下几个淮安守兵有经验。
正午日头炎炎,众人在背山处稍作歇息。因大都是行过军打过仗的,在山野也不太讲究,席地而坐,啃几个馒头便作果腹。
我下了马车,正预备去找二哥二嫂,刘寅便提着一个食盒过来了。
食盒里头是几碟精致的小菜,周围搁着冰块。
刘寅道:“公主用膳罢。”
我看二哥二嫂慕央都吃得简单,本不愿做这个特殊,可这些小菜毕竟是刘寅细心准备,我若推脱,便浪费了。
刘寅见我不语,将食盒搁进马车内,说:“公主,里面凉快,您在马车上用膳,老臣在外头看着马。”
我再一想,谢过刘寅,便上了马车。
这日的天气却怪,上午还有山风送爽,到了午时,日头烈得吓人。
我匆匆吃过,看刘寅守在马车外头热得汗流浃背,正欲叫他去阴凉处歇息,谁知天地忽然轰隆一声,整个马车都荡了一荡,我没站稳,被甩去后车壁。
等动荡止息,车外马匹嘶鸣,人声杂杳,我掀开车帘,刘寅正从地上爬起来,额头磕了一个血口子,忙不迭地道:“公主,是、是地龙翻身,快下马车!”
话音落,慕央已赶来马车前,朝我伸出手。
我就着他的手正要下马车,天地又一个摇晃,将我甩回车内。
霎时间,半空雷鸣不止,轰隆之声仿若山柱崩塌。我无力稳住身形,跌晃之间,只见外头仿若有黑雨落下,密密匝匝。
正此时,忽有一人跳上马车。
慕央扶住车顶,又朝我伸出手,沉声道:“来!”
我心中已顾不得害怕,像抓救命稻草一般,连忙去扶他的手。
车外的马似乎被黑雨砸中,受了惊吓,扬蹄长嘶一声,忽然就如脱了缰一般狂奔起来。
突如其来的回力让我和慕央又跌回马车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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