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傻子,喜房里几个人俱被唬得一愣。
乡下人没见识,以为涂得红就喜庆。在大喜的日子,愣是把新娘子弄成了这副鬼样子。家的女眷面面相觑,再看长安,不免都起了轻视之心。尤其领头的妇人,一手掩着嘴角一手扶袖,安静的屋里就响起轻飘飘一声嗤笑。
转而她又好似自知失礼,拍拍新郎,眼神怜悯。
“怕什么?再丑不还是往后为你开枝散叶的媳妇儿?”
那妇人,也就是家二婶幽幽叹一口气,“承礼啊,既然娶进门了,便再没得嫌弃的。你爹可是一早说了,不过继。我们志鹏便是再好,也不过继。往后你家的香火,就指着你这好媳妇给传了!”
长安眼皮下的眼珠子动了动,微微睁开一条缝。
“唉!这老话说得好,丑媳妇丑媳妇,”二房的媳妇李氏瞥了眼床上半倒半靠的长安,摇头一幅十分惋惜的模样道,“唉,虽说丑了点,进了门就不能换了。”
承礼哪里懂什么进门不进门,他左看看张氏,右再瞧瞧李氏,不明白两人在说些什么:“我的媳妇儿?”
承礼伸出一根手指头哆哆嗦嗦地指着自个儿,小心翼翼地问:“我的?”
“承礼你也莫再闹了,是我家志鹏没福分!”张氏抽出帕子掖了掖嘴角,道:“当着人家的面,可万不得吵闹,毕竟这是你爹花了三十两亲自去乡下定下的人呢!”
承礼抿抿嘴,偷瞄了一眼二婶说的他媳妇儿。
长安依旧保持着虚弱的姿势靠在床柱上,眼睑微翕,浓长的眼睫在眼睑下氤氲出根根分明的影子。
“唉,这爷们就是不会看人,选媳妇儿哪能选尖嘴猴腮的?”张氏一脸不赞同地痛惜道,“这嘴脸一瞧就没福气,不好相与。我们志鹏跟你多亲呀!若认了承礼你做爹,可不是就全了咱家的香火?本来家里都商量的好好儿的,你爹他偏就不要!唉!”
李氏立即跟她一唱一和:“唉,人都说尖嘴猴腮的女人最是刻薄寡情,大哥你又是顶顶良善人,往后还不知受多受苦呢……”
李氏说着,偷偷瞄长安。
见长安还昏迷着,脸上的嫌弃就更肆无忌惮了。
“可怜我们志鹏前儿晚上睡了还在叨念着最亲他大伯,家里就大伯最疼他,他就想做大伯的儿子。大哥啊,我这颗心……”
李氏说了半天不见承礼搭腔,头一抬,“大哥?”
承礼注意力没在她身上,根本就没听她说。此时他一双水灵灵的桃花眼好奇地盯着床上的长安,眼神清澈得如山涧的泉水。
李氏立即不高兴了。
家二婶,也就是张氏,皱着两道眉不悦地看向承礼。
承礼不明所以。
说起来,家是县里大户,但却人丁单薄。三十年前家太老爷去世分了家,县里有两家。一个住东头,一个在西头。东头是大房,西头是二房。二房随手这些年跟大房亲近,但其实已经算隔房。二房因着家老二有嫖赌的喜好,这些年家产早败光了。一家子老小,全靠大爷的接济过活。
也是因着大房慷慨,二房蹭大房吃蹭大房穿,来往也算密切。
承礼母亲当年难产,拼了命生下承礼就撒手去了。大爷不愿续弦,就自个儿带儿子过,家里钱财也没什么花头。左右大房没什么人,也不在乎这点小钱。二房多年受大房接济,张氏也时常来搭把手。久而久之,大房有什么事儿,就都有张氏的伸手。似今儿这结亲的大事,父子俩两眼一抹黑,就全仰仗了二房的张氏操持。
正是因着张氏常搭手,知道大房油水多了,张氏心里早就起了心思。
不过碍于老大为人精明厉害,张氏不敢明目张胆,就私下里撺掇承礼过继自家孙子志鹏做儿子。毕竟她孙子成了大房的子嗣,这家财可不就是她二房的了?
她算盘打得精,但老大却不会顺她的意。
不管承礼怎么说,都被老大给一口否决。后来老大见自己时日无多,不声不响的,去乡下给傻子买了个媳妇儿回来。
张氏心里不甘,于是逮着机会就吓唬这傻子。
可这傻子傻是真傻,但也不记事儿。他们嘴皮子说干了,他转头就忘。她愣是从定亲吓唬到如今,傻子还是把人给娶回来了。
“承礼啊,我们志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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