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望窗外,暮色低垂,已然是灯火点点,明灭闪烁,四人八目交投,都不禁哑然失笑。大厅中,又摆上了一席丰盛晚宴,在这一席晚宴上,老少言欢,杯觥交错,一直到了初更时分。散了席,大厅中品茗,继续闲谈,又坐了一会儿,朱汉民起身告辞,美姑娘兰珠面有焦急色,可是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开挽留。摆明不依的是玉珠,他说什么都不让朱汉民走,他表示他已让下人们刻意收拾了他那座小楼,他要朱汉民跟他抵足而眠,剪烛夜谈,来个通宵。自然,朱汉民是未答应,他内心感动,头上却表示只能心领好意,那是因为他随便惯了,不习惯。德容知道他是托词,也知道他的为难处,一直没有开,当玉珠还待强留的时候,他说了话,叫玉珠别再强行留客,让朱汉民走。玉珠满怀懊丧地闭了嘴,兰珠也满脸失望地低下了头。朱汉民感激地向德容投过一瞥,躬身施礼,刚要走。大厅外,神色惊慌,步履匆忙地走进了个黑衣汉子,没有告进便闯了进来,这黑衣汉子是……德容沉声喝道:“什么事这般惊慌匆忙,为什么不在门告个进?”黑衣汉子近前曲下一膝,低头禀道:“禀贝勒,宗人府来了人,他们要……”德容神情一紧,喝问道:“他们要干什么?”黑衣汉子忙道:“他们要向贝勒要……要人!”德容立刻明白,那是要什么人,脸色一变,皱了皱眉锋道:“那也是九门提督的事,怎么会是宗人府……人呢?”黑衣汉子道:“禀贝勒,五位领班他们拦在门,没让他们进来!”那五位领班,指的是玉珠身边的五虎将。玉珠冷哼一声,往外便走。德容扬声喝道:“玉珠站住,你放明白点,宗人府不比寻常衙门。”玉珠走了两步,便停了下来,没敢再动。德容随即向黑衣大汉摆了手,道:“去告诉代勇,让他们进来,我在大厅见客。”黑衣汉子应了—声,站起来,低着头退了出去。黑衣汉子走后,德容转注朱汉民,尚未开。朱汉民已然淡笑说道:“容叔,他们怎知道是我?又怎知道我在这儿?”德容摇了摇头,平静地道:“谁知道,总之他们知道了是实。”朱汉民笑了笑,道:“容叔,侄儿想到外面走走,告退片刻。”德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谢谢你,忆卿,但是没那个必要,你只管在这儿坐着,我到外面等他们去。”向玉珠招了招手,迈步行出大厅。玉珠自然是跟着行了出去,德容既没有向兰珠招手,那表示没有让兰珠跟出去的意思,所以,兰珠坐着没动,可是她那张娇靥上,却莫名其妙地有了红意。朱汉民不是糊涂人,他明白容叔的用心,他皱了皱眉,忽地望着兰珠笑道:“姑娘,这下用不着你去告发了!”兰珠娇靥更红,但随即她绷紧了脸,横了朱汉民一眼道:“你就只会说这些么?”朱汉民耸耸肩,笑了笑道:“郡主原谅,事实上,我想不出更好的话题,而且,现在这种时候,也不能说话,免得让宗人府来人听见。”他是存心要气兰珠,兰珠她偏偏这个时候糊涂,柳眉一挑,霍地站起,一句话不说,头也不回地冲出厅去。望着那无限美好刚健苗条的背影,朱汉民又笑了……※※※大厅外面,那高高的石阶之上,德容负手卓立,威凛不可侵犯,玉珠高挑着剑眉,站在乃父身旁。隔着一张屏风,是不虞来人窥见大厅内还有人的。兰珠出来之后,停步在德容的身后右侧,德容听见了步履声,并未回头,只是两道长眉略略地皱了一皱。转瞬间,通往大门的那条青石小径上,步履响动,走进来了一行人,走在最前面的,是追随玉珠的五虎将。他五个后面,紧跟着一个装束整齐的官儿,那官儿身后,另外还跟着两名禁卫军的小统领。到了近前,五虎将分两侧站往一旁,那名留着山羊胡子,身材瘦削,满面奸诈的官儿带着身后两个小统领,却急步直趋阶下,隔着好几步便曲了一膝打了千:“卑职鲍天和见过贝勒!”德容一摆手,道:“鲍大人多礼,请入厅奉茶!”那是贝勒抬举他,他是多大一个官儿?敢进贝勒府大厅喝茶!当然,德容这也是另有用意。鲍天和是个八旗出身的官儿,蒙上级赏赐,官运亨通,内调京畿,供职宗人府,他可深知这些亲贵们的规矩,是丝毫不敢放肆,当下忙道:“谢贝勒抬举,卑职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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