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不懂。在这里,万事万物都是长生天的恩赐,生老病死是一个自然的轮回,这里的人坚信只有上辈子吃了足够多的苦,下辈子才能获得幸福。这太不公平了,且不论他不相信人会有下辈子,就算有,那也已经是完全不同的人了,与自己毫无干系。
罗云熙扪心自问,他做不到为了一些虚无缥缈的盼头,去坦然接受这漫无尽头的痛苦。
“……还能救的。”他想让自己听起来坚定一些,但出口的声音却颤抖又飘摇,“一定还能救的,再试试,再试试!去医院,做手术,吃药吸氧,随便什么!一定还能救的!”他几乎是控制不住地喊出声,不顾得对面的女人能不能听懂他的话。
不应该是她在祈求他,是他在求他们,别放弃,别去相信不知在何处的神灵,别寄托于下辈子,别让她走。
别让她走。她走了,就再也回不来了。他知道的,他目睹过太多人的离开。
赛音的姐姐被这个汉地老师突如其来的失态吓到了,她听不懂他那一连串语速很快的汉话,只能求助地看向罗云熙身边的哈扎布。
哈扎布一直沉默地听着罗云熙那段话。
“老师,”他用自己的双手包裹住罗云熙的双手,小小一罐黄油被他们捂在掌心,“老师,我们走吧。”
他用恳求地眼神看向罗云熙,眼珠清澈透亮,下眼缘晕开鲜艳的红色。
罗云熙看着这样一双眼睛。哈扎布是不赞同自己的,他能从少年的眼睛里读出来,他们都认为此时此刻,最好的选择是放手,让赛音遵循长生天冥冥之中的安排,去一个更加宁静的地方。
哈扎布也知道罗云熙的想法与他们不同,可这种“不同”在这里是不受欢迎的。他说老师我们走吧,其实是在用另一种方式保护他。
罗云熙的眼眶也逐渐变得通红。
“好……我一定替你们……送到。”
皮卡借用的是赵小琴带着学生来的那一辆,相同的车,来时载满欢声笑语,离开时却只带着沉默。
沃德乐不愿意离开半步。只有罗云熙和哈扎布上了车,目的地是巴达嘎尔召。“巴达嘎尔”在藏语中意为莲花,“召”则是寺庙。车内,罗云熙一直不言不语,哈扎布怯怯地看向他,罗云熙脸上展露着从未有过的疲惫。作为一名老师,他平时一直很注意不在学生面前袒露自己的倦怠,但此时此刻,他整个人好像经历过一场山崩,劫难过后只剩下死寂。
“老师……”哈扎布犹豫着开口,试图找点话题来活跃气氛,他眼神乱瞄,看向车窗外,天空湛蓝,白云像有生命一样追逐奔跑,“你看那朵云,好像白桑。”
罗云熙没有看向窗外,他只是垂着目光,一只手覆上了哈扎布的手背。罗云熙跟哈扎布很亲密,他们天天睡在一起,手脚难免乱缠,但这个简简单单的触碰却完全不一样。哈扎布这样天生地养的小孩,有着和小兽一样敏锐的直觉。直觉促使他立刻紧张起来,罗云熙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出口了。
“哈扎布,你告诉老师,你也相信人死了之后,会去到更好的地方吗?”罗云熙又轻又慢地说,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疑惑,不像真正在像哈扎布提问,更像是在无意识地与自己对话。
哈扎布不敢答。他来回咬着嘴唇,小心观察罗云熙的表情,但得到的是一片空白。
罗云熙因为他短暂的失语而轻笑了一声,有些自嘲,闭着眼歪向车窗。
“我明明教了你好多啊,你怎么还是答不出呢。”
哈扎布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慌张。他让罗老师失望了吗?
他立刻反过来抓住罗云熙的手,贴向自己的脸颊,两条眉毛可怜地耷拉着,神情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狗。他想不到比这种动作更直接的示好。
罗云熙睁开眼睛,转过头看向他。
“我……我不想撒谎,罗老师,我是相信的。”他说,语气听起来酸涩又潮湿,“对不起老师,对不起,对不起……”
罗云熙好像这才稍稍回神,一点点灵魂重新填进了他的身体。
“不用道歉,哈扎布。我只是很累了,让我安静歇一下,好吗?”
他说着,轻轻挣脱了被哈扎布握着的那只手,重新靠回车窗,合上眼睛。
白,到处都是雪白的。
白色的寺庙傍山而建,层层叠叠向上垒砌,四周掩映苍松翠柏。罗云熙与哈扎布一前一后拾级而上,离得越近,能听见寺庙内诵经声越发清晰。那一句句辨不清语义的经文让两个人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变得沉重,每一次落脚,都像踏穿了石阶,留下足迹。
头上的天空纯净得如同倒悬的蓝海,白云翻涌着变成浪花。风吹过罗云熙的脸颊,他在大殿外停下。殿外的栅栏上系着黄蓝白三色的绸布,门柱赤红,柱顶雕饰各种彩绘花纹,墙壁则是深绿,上面用极致艳丽的颜色描绘着众生和神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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