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趁着禄军山放出这个烟雾—弹,我们也不能浪费了眼下的时机。他并不知晓我已带兵来了天幕,所以他佯装分散兵力攻打北幕,引我们出洞,那我们就可以将计就计。趁着这个机会,当真吃下他那部分兵力,一切如他所愿。”
她把桌上的砚台轻拿,恰恰就放在那张纸条上,话落之时伴随着砚台落下的清脆的声响,那一瞬间她浑身都充满了智慧的光芒,就好像她早已看透这一切,运筹帷幄,随时都能反击。
林晨绍轻笑,“好,那我便立即带人去燕军的必经之路上蹲守。”
霍长君点点头,“静候佳音。”
而她便会留在这里,等着禄军山以为这里是一座空城发动进攻之时,岿然而立,打他个措手不及,与林晨绍商议完对策之后,他便离开了。
走之前,他背对着霍长君道:“你也没有小时候那么讨厌。”
霍长君翻了个白眼,“你比小时候还讨厌。”
如此插科打诨两句,倒觉得心里松快不少,气氛都没那么紧张了。
“还有,老将军的墓和夫人埋在一起,你有空可以去看看。”
他放下门帘,只余下帘子轻微晃动的影子,霍长君怔了一瞬,不知道他这是原谅自己了,还是觉得再怨恨无意义。
只是,霍长君却没有这个胆量去看自己的父亲和母亲。
夜深之时,她一个人在军营里走动。
明月当空,冷风吹在身上,竟觉得格外的寒冷,一眨眼已是深秋了。
边关的寒秋冷得很,温度也降得快,再过些日子到了冬天,寒潮来袭,又是一番难熬的日子。
冷风吹得人头皮发麻,霍长君眼眸微眯,腹部传来微痛感,她不动声色地捂着自己的腹部。
那日迷迷糊糊清醒的时候,听见军医说她腹中有珠,她一开始也以为是有孩子了,可后来才想起自己这些年的经历与遭遇,不由得冷笑自嘲一声,自己这是在期待什么呢?
她其实多多少少也想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年少离家十数年,父亲至死都没能见她一面,更别说看见她怀孕生子了,这样的天伦之乐是她想都不敢想的。
可是,她闭了闭眼,想着,也好,她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处境,没有孩子才是最好的。便是有了孩子也只会惹得谢行之生厌,到时候更是无尽的麻烦和痛苦,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她根本就玩不过谢行之,有了孩子能不能护它安稳都是个问题。
不过,好在,不是孩子。
霍长君揪紧了衣服。
*
那日,军医说:“将军腹中有珠,恐是瘕之症,应是常年气血空虚,邪毒入侵,心情郁结,体内又留存毒素,日久方才形成肿块。”
他还嘀咕了一句,“按理说将军该是早就有疼痛感的,竟是从未曾听她提起过,愚蠢啊,越是讳疾忌医病越严重,好在为时不晚。”
如此想来还得感谢禄元多那一击打中她腹部,不然他们也不会想到去检查这些。
谢行之垂眸,眼睫微微颤抖,他大抵是知道霍长君为何不说,或许是她自己也不曾在意过,又或许是她不想让人担忧,动摇军心,更可能是……她已不再相信任何人。
张太医为她请了这么多年的平安脉竟是半点都未发觉,谢行之捏紧了衣袖,不知道该说什么。
“怎么能治?”他抬眸冷声问。
老军医摸着自己的胡子,长叹一口气道:“这症状,老朽也见之甚少,若是佐以性温凉的汤药,恐能舒缓疼痛,只是治标不治本啊……”
他常年在军营里,见得多的都是跌打损伤一类的外伤,这一类症状实属不精通,只是略知一二。
他感慨了一声道:“曾听闻关公刮骨疗伤,若是这将军这病症也能剖腹取珠就好了……”
剖腹取珠是何等的天方夜谭,一旁的燕七都惊讶了。偏谢行之静默半响之后,望着霍长君的睡颜,笃定道:“那便剖腹取珠。”
老军医也就是随口一说,听他答应惊得汗都出来了,他又叹了口气,为难道:“这……也并非老朽轻易能胜任的,若是宫中太医出手,恐能多几分胜算。”
可是……谁都知道眼下的情景哪里有太医?
让宫中的太医赶来,一来一回不知道浪费多少时间。
除非把霍长君带回去。
谢行之沉默了一瞬,来之前他就想过要带霍长君回去,但他也只是想想,也不能逼她。
只是她不在宫里的时候,他才恍惚间警觉,宫里一时间为何那般冷清,夜深人静的时候连个吵架的人都没有。
可如今他非要带她回去不可了。
他自是知道,以霍长君的性子她是不会答应的,只能是先斩后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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