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歇斯底里,哭得像个发狂的野兽。“楚煊,你怎麽可以死?我不接受!我不接受!这世上再没有一个人,会比你更好了……”她嗓子嘶哑,发洩过后是更深重的失魂落魄。年轻的女孩儿跪坐在地上,肿得跟核桃似的双眼无神,泪痕沖出鬼画符一样妆容下素净稚嫩的脸。攒了四个月工资买的手机摔在地上,屏幕已有裂纹,她似哭非哭,似笑非笑。“楚煊……回来好不好……”“我再也不会偷吃你零食,我再也不会说你懒,我再也不会换了你那个我不喜欢的床单……”说到最后,她数度哽咽,低下头捂住脸,烫得精致的波浪卷发倾泻下来,露出她颈部玫瑰似的纹身:c&z。我茫然地睁着眼,脑子里“嗡”得一声刺痛,但是什麽都没有,只有空蕩蕩的心敞露在怀,共鸣般感受到强烈的痛感。我……认识她吗?我低下头,想要仔细辨别她的面孔,却是徒劳无功。我在她的身上找不到丝毫熟悉的痕迹,无法判断她是否是我认识的人。时尚的装扮,价值不菲的行头,充满了都市丽人的风情。我不记得我有认识这样的人。冥冥之中有声音问我,本该因太过遥远而听不清晰,可我听到了。他说,要不要留下?……留下?留下吗?我呆呆地看着她半晌,最终缓慢地摇了摇头。我不认识她,我确信。即便她口中叫我的名字,声断悲泣之音,我也猜不到她的身份,答不出她的名字。那走吧。我眷恋地看她一眼,拐出了这个岔路口。萤光飞到我的肩膀上,星星点点地徘徊,没过多久又离去。我继续往前走,不知什麽时候能迎来下一个岔路口。铃铛声周而複始,响在我耳边。这回我握紧了它的半截长绳,想要将自己与未来皆握在手中。直到我走了很久,走到第二个岔路口。我徘徊不定,走了进去。景色在变。巍峨的王城,漆黑的瓦宇,雕刻的石柱……一切的一切,是我穷尽一生也不能想象之宏伟壮丽。我脚上的伤没了,痛楚也没了,它光洁如初,不是我为了忍受疼痛而变得麻木的神经蒙蔽于我。是真真切切地没了,它恢複如常。我惊奇地低头打量起我的脚,它甚至还长出了一双鞋,柔软舒适,又透气。太奇怪了。我无从理解,就将它放在一边不去理解。我不知道这是哪儿,我顺着这条路走,边走边看,满目惊叹,走到我发现这原来是一条长廊。蜿蜒曲折,工艺精巧,偶有露天。这里的天很亮,白得就像我曾经在海上看过的稀薄云雾,太阳从它的身后露出脸,比新婚夫妇还要含羞带怯。虽无蓝天,但饱含希望。不像那边,我经过的上一个岔路口,它是阴沉的,压抑的,每一个眼神都黯淡无光的。我出来以后心里烦躁。我向前走,被风吹着更快向前。我才知道,原来还可以有这样的走法。轻柔的力量推着我,我好像只是几个眨眼,我就路过了人间,来到一个人面前。我远远地看到他的背影,降落至高台中间。他一袭黑衣,长发如瀑,负手背对我,天地间安静得仿佛只剩下猎猎风声。旗帜在随波逐流。我忽然意识到,他是帝王。可是……我仓皇地环视四周,想起一个更要命的问题。那些侍卫呢?那些保护帝王不受伤害的人呢?通通都没有!不止这里,还有我来过的一路,通通都没有!为什麽——“是你吗?”打断我纷涌思绪的,是一道男声。他似有所觉,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来,黑色的双眸注视我的方向,一潭湖水泛起涟漪。帝王伸出手,未曾触摸到我受蛊惑似的擡起的指尖,穿过我的身体,只迎接到了风。我愣在原地。他慢慢收回手,垂眸盯着摊开的手掌,静立的姿态不需要语言。我不知为何感到浓浓的怅然若失。“我知道是你。”他说:“好久不见,你还好吗?”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房门,才知道得到了正确的地址。一瞬间,所有苦悲山呼海啸而来,越过那座遥不可及的高塔,沖垮了危难之时所有建立的岌岌可危。如遇大旱久逢甘霖。“小女子楚煊,岁寒居士。”“煊啊,你能帮我把碗刷了不?求求你了——”“我哪儿知道你是陛下……怎麽还带玩角色扮演,微服私访的……”“你在玩啥啊,煊,《宁光之仪》?好文雅的名字,这个游戏叫这个真的不会扑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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