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ne丝毫不知道,在他旁边,单向透视的大玻璃窗背后,裁定小组的负责人就坐在那里,一边看着手里调查小组的材料,一边偶尔抬头看看讯问室灯光下,孤零零的rene。终于,讯问室的门开了,一个穿着深色西装的的大个子走了进来,清冷的灯光从头顶泻下,让那人眼窝越发显得深陷,大脑门下留下了浓重的阴影。rene本能地抬了下头,正打在rene面部的灯光,让他脸上的神情纤毫毕现。那人看着他。随手关上门,向前走了一步,走进了亮区。顿时,刺刀般的目光落在了rene脸上。那目光像太阳下耀眼的剑戟铠甲般寒气逼人毫无感情,坚硬得铮然有声,似乎任何东西撞上去都会轰然碎成齑粉。那人举手投足间,无声地透露出一种让对手胆寒、膝盖发软,又或者让女人主动凑上去讨好的硬朗。头顶灯光的照耀下,显得越发高大,矗立在那里,像一尊身披光芒的战神,牢牢占据着正义的阵地,让魑魅魍魉无处遁形。一瞥之下,rene感觉出,那样的目光,多年来,他似乎只在一个人那儿看到过,那是在达拉斯,他躲在一扇门后,从钥匙孔里看到的那个人。眼前这人和那个人--莱恩光头的上司,有着类似强硬的目光。那目光此刻正落在他脸上,像猛兽看到猎物一般,早已决心把面前的猎物撕个粉碎。rene垂下了视线。避开了那股力量。硬碰硬对谁都没有好处,他不想让那人看出他心底巨大的空洞。不想让那人看出,他早已不是个“人”,心底只剩下无声的嘶喊和野兽般的疯狂。他无法想像,如果他们一直对峙下去,最后会发生什么事。--rene自己,可能永远想不出他在跟别人对视时,在对方的目光下垂下视线那一刻,留给别人的感觉。无论他坐在哪里,对着的是谁。那人缓缓地在rene面前坐了下来,带着高大身躯的体重,椅子响了一下。他念出了rene的全名和职位,语气低沉凝滞。rene坐在那里能强烈地感到来自对面的威压感。但是这么多年来,冲他施过压的人太多了。他低着头,收起肩膀,放松肌肉,就让那威压径直包裹上来,平静地听着。“对你的裁定取决于本周内我跟你的两次谈话,这是第一次。”那人继续说,注视着rene,没有问rene是否已经清楚,但是停顿了下来。rene头皮上感觉出了那目光的分量,他没有抬头,无声地点了点头。然后那人报出了自己的名字,“我叫frank。”rene微微愣了一下,他听过这个名字,frank是纽约州警察厅副厅长,同时在司法部内担任要职,曾经办过很多大案要案。他在猎鹰调阅非电子类重要原始案件资料时,在记录上也看见过这名字。想一想也就释然了,rene的级别至少需要这个级别的长官出马定论,而纽约州也就那么几个人。rene能感觉出虽然他低着头,frank依然敏感地察觉到了他听到那名字时的震动。许久,他抬起头,看向frank。这世界的每个角落,办公室、街头、车内……到处充满了形形色色的人们在忙忙碌碌,然而无论如何忙碌终究也只是匆匆过客。有时人们停下来,用5分钟的时间交流,有时却只来得及拥有30秒。有人用这30秒来擦肩而过,有人把这30秒当作开端,决定一世的缘分。rene记得很小的时候,妈妈问他,“你将来会记得每一个握手交谈却只来得及说一句话的人吗?”“或许可以。”他想了一下,回答。妈妈立刻笑了起来。“那么,如果你只有30秒,却要让对方记住你,怎么办?”“……”他答不出来,那时他还太小。于是他本能地看向旁边,知道妈妈那句话,并不是问他一个人的。这句话,rene从未放在心上。事实上,正相反,在他长大后的许多年里,他都在努力躲藏,用风帽、眼镜、甚至面罩,在人潮汹涌的街头匆匆而过时,让更多的人忘记他曾经穿过。二十七年之后,在那间讯问室里,frank第二次进来时,rene没来由的忽然想起了那句话,也许,那一天他才真正明白,那头5分钟的交流或者仅仅是头30秒如何重要:有时,它们足以改变人的一生。第二次谈话,时间很短。“你的队友们很厉害,一个一个证人地去做工作,这是严重的妨碍司法公正,你明白吗?!”frank进来时说,脸上带着几分愠怒,把手里一摞夹子夹住的东西重重放在桌子上。rene有点愕然的看向frank,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不过,还算不错。”frank撇撇嘴说,没有坐下来。“我想你一定不希望你的警察生涯到此终止,”frank看着他说,语速依然很慢,“而事实上,我也不希望。”rene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这是你案子的最后报告,你自己看看。”frank说,放轻了声音,看看他,转身出去了。那摞东西留在桌子上。rene犹豫了一下,摸过了那东西。那摞东西厚厚的,rene看着,终于流泪了。那东西上,先是一份那天案子的报告,现场证人的最后证词全都倒向了一边,内容全部一致:凶手试图摸向衣袋内武器--只除了那个记者。那报告最上有frank的签字。最后是两份长长的意见书,写了他在队里的表现,后面是大西洋分队的全体签名。rene看着那长长的签名,他甚至在里面看见了罗琳大姐的签名。一颗泪水落到那签名上。他知道frank为什么要出去了。5年来不知为何地搏命付出,到了今天他才明白,它们最终竟全是为了这一刻。--这报告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重新进来时,rene看着frank那套淡青的西装,突然觉得那人没那么沉重了。“你可能会调离一段时间,还有例行心理辅导,我个人给你安排了一个专家。”frank站到他面前,看着他,目光耐人寻味,“再有人找天大的麻烦,到我这儿为止了!”他哼了一声说,伸手抓起了报告。rene抬起头,看向站着的人,“谢谢!frank!”他这次没有叫长官。“谢谢哈罗德和你的队友吧!”frank看着他眼里的泪水,一丝若有似无的微笑在眼里一闪而过,“你啊!归根结底你是他挑来的。”rene想起了他跟保罗、哈罗德后来那些激烈的摩擦,一下子觉得尴尬了。“我们吃了一次饭,跟哈罗德,还有保罗,他说你五年带队出去,没出过一次意外。”rene立刻脸红了。“死的那个最后说什么了是吗?”frank忽然放轻了语调,瞄了他一样,飞快地说,他一直疑心那罪犯说了很过火的话。rene愣了一下。但没有用他回答,frank已经继续说下去,恢复了滞缓的语气,“你还年轻,以后做事要注意分寸。不要太冲动。不要太凭性情出发。”rene连连点头。“好了,就这样了!这件事。”那长官忽然伸手拍一下他的脸。rene抬起头,第一次看见frank微笑了一下--那人矗在那儿,那么硬朗似乎连笑容都是凝重的。这一回,那目光,不由自主地让他想起了斯特林奇。这次对话,忽然让rene再次意识到自己依然活着。两个月后的那个清晨,rene结束晨跑,立在双子座的楼顶,脚上拴着弹跳绳。他面向东方,静静地等待着太阳升起。那时他调进了双子座,还住在临时公寓里,正在附近找住处。在他脚下,纽约浩荡的街道,鳞次栉比高大厚重的建筑,那200年前规划的巨大棋盘状街道,向阳的一面都渐渐染上了灿烂的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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