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炎出身权贵,却是可以无视宵禁的规则。今日经历甚多,叫他一时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于是令随从牵着马跟随在后,他放缓步伐慢悠悠的走在朱雀大街上,任由凉凉的夜风吹拂到他身上,将他的原本起伏不定的心吹拂的平静下来。正待他终于恢複往日的冷静理智,细细思索太子今日所作所为的深意,身后忽而响起一阵马蹄声。裴炎脚步顿住,不由的转身看去。隐隐绰绰的月光下,一伙人鲜衣怒马,正在策马狂奔而来。眼看就要行至裴炎跟前,为首的男子勒紧缰绳,骏马“咴儿咴儿”嘶鸣着扬起前方的蹄子,险而又险的在裴炎面前停下。高居马背上的男子看见裴炎,眼前一亮,朗声道:“慎之,是你,竟这般凑巧。”骏马扬起的灰尘在空中弥漫,裴炎几不可见的皱眉,仰头看了眼骏马之上身着华服玉冠的男子,面色一怔,随即微微躬身行礼。“端王殿下。”来人赫然是近些时日颇得圣宠的端王李玄煦,只是他自回到长安以来,一直在禁宫中与国师一同伴驾,今日怎的有空出宫?端王一向与太子不睦,他的生母王贵妃在禁宫中与继后裴瑾也多有龃龉,此番与之偶遇,必来者不善。裴炎心中暗暗起了防备,只面上丝毫不显。李玄煦笑道:“陪阿耶听国师讲道好些时日,竟一直未回府。今日乃满月之日,国师要入定修行,阿耶这才放我回府。”他言语间,尽显圣人对他的亲近之意。裴炎敏锐的从他话语间提取到关键信息,国师入定,圣人今日便空閑下来,想必会检阅这些时日空閑下来的朝政。他第一时间便想到漠北战事,圣人对此的态度衆臣皆知,若是知晓太子抽调大批t粮草送至漠北,怕是要大发雷霆。按理他该礼貌告辞离去,立即快马加鞭告知李玄照此等消息,有没有用且不提,主要是表明自己誓死支持太子政见的决心。只是齐国公裴稷为了躲圣人的避讳,宁愿得罪太子都对此事闭口不言,哪轮得到裴炎代替全家表态?更何况今日李玄照大庭广衆之下训斥他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裴炎眸光微闪,终究没有说什麽,只沉声道:“殿下夙兴夜寐陪伴圣人,至孝,臣敬佩。”李玄煦瞧他这副波澜不惊的模样,笑道:“难得今日有空閑,又凑巧碰到慎之,何不一同前往平康坊松快松快?”他说着又意有所指的道:“听闻最近新来了粟特胡姬,胡旋舞跳的甚美,本王心向往之,慎之何不同去?”裴炎心头一跳,看着李玄煦意味难明的笑容,心知端王怕是知晓今日之事了。今日相见哪里是凑巧,怕是特意赶来试探他。端王李玄煦深得圣人恩宠,向来与太子不对付,自然不会放过这次打击太子势力的机会。裴炎垂下眼眸,淡淡道:“怕是要扫殿下的兴了,臣数月前方成婚,家中娘子兇悍,怕是不能陪殿下游玩。”说完裴炎也不管李玄煦到底是何反应,接着道:“天色已晚,宵禁在即,臣先行告退,殿下勿怪。”他转身离去,动作利落的毫不拖泥带水。李玄煦在马背上朗声大笑,对着裴炎的背影大声道:“平康坊的庸脂俗粉当然配不上慎之,本王却是考虑不周了。为表歉意,本王便将府上姬妾赠予慎之,慎之可千万要笑纳……”李玄煦的声音随着夜风传到裴炎耳中,直叫他面容紧绷,眼中寒意更甚。他心中明白李玄煦是在故意激怒他,意图挑拨他与太子之间的关系,可还是控制不住心头的怒火。身后的随从噤若寒蝉,皆战战兢兢的跟在裴炎身后。裴炎走了几步,待李玄煦的声音变得隐隐绰绰,他蓦然转身,飞身上马,猛地抽动马鞭,策马狂奔而走。微凉的夜风呼啸而来,却没有将裴炎心头的怒火浇灭半分。他挥动马鞭的力道越来越狠厉,坐下骏马吃痛的死命,发狂般在朱雀大街上狂奔,不过一会便到了齐国公府。裴炎发狠勒住缰绳,将骏马勒的双蹄悬空,“咴儿咴儿”嘶鸣着往后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站稳。门房的奴仆听到动静,立刻出门迎接,眼见裴炎面色不对,陪着笑脸小心翼翼道:“郎君可算回来了……”裴炎跳下马背,随手将马鞭扔给小厮,寒着脸大步向府中走去。他方才踏入大门,便有小厮凑上前小心翼翼的道:“郎君,端王方才令人送来数个美人,道是府上服侍得力的姬妾,特送来赠予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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