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悟叫他心中惊讶,不由得眼眸冰凉。他端坐在白玉石砌成的水池中,水汽缓缓向上弥漫,模糊了他淡漠的神情,过了良久,他忽而轻笑一声。果真是胆大妄为的女郎,竟妄图用手段拿捏他。他眉眼低垂,俊美的脸庞上恢複一片波澜不惊。这两日他太过纵容她,竟叫她忘乎所以,起了这样的心思。既然如此,那便晾一晾她,好叫她知晓何为做妾的分寸。此不过内帷之事,不值一提,他想过便丢开了。眼下朝堂异动,圣人不日即将回宫,千头万绪需要他细细斟酌,他的思绪很快便散开。待圣人回宫,太子妃的人选恐怕很快就要进入朝堂讨论,却得慎重思虑一番。如今东宫内帷仅林菀一人,不过数日便已经搅得他心潮起伏,合该有当家娘子好生整顿一番。待太子妃进门,或许后宅便会安稳许多?清晨,练武场上尘土依旧。林菀这次有了经验,站的远远的,等李玄照晨练结束后才端着笑意上前。“殿下……”她刚凑近,正要再装一番可怜,将昨夜之事糊弄过去,谁料李玄照看都没看她一眼,漠然的披上衣裳径直离去。林菀笑容僵在脸上,饶是心中早就料想到他会厌她,一时间真被这样冷待,倒还是有些失落。只是下一刻她便打起了精神,安慰自己,只要他不下令惩处她,仅仅只是冷落她岂不是正中她的下怀?这样一想,林菀又高兴起来。她将翘起的嘴角拼命往下压,努力装成一副失落难受的模样,低头缓缓往回走。李玄照每日的生活颇为规律,晨练后沐浴,然后用早膳,接着出门处理朝政,每日几乎都披着月色归来,风雨无阻。林菀磨磨蹭蹭的赶到时,瞧见李玄照已然洗浴结束,正坐在食案前用膳。他俊美的面庞上依旧是一片淡漠,动作飞快又不失礼仪的用膳,一个眼风都没留给林菀。侍奉在侧的婢女们仿若都察觉到今日气氛的不对,纷纷垂眸低头,大气都不敢出。林菀不由得感觉头皮发麻,一时间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竟不敢再上前。她正要强装淡定,却忽而福至心灵,或许叫李玄照知晓她的惶恐不安,会更好?于是她满面惊惶,小心翼翼的凑上前,正要为李玄照布菜,却见他蓦然放下银箸,手执锦帕拭嘴,随即站起身离去。从头到尾,李玄照都没有看她一眼,他对她的态度,就是冷漠的无视。紧张的氛围在殿内蔓延,侍奉在侧的婢女大气不敢出,也无人敢与林菀搭话。直到李玄照大步离去后,杜掌食才上前急声道:“林娘子,你如何竟惹怒了殿下?”这里是李玄照的寝宫,四处都是他的亲信,她的所作所为皆瞒不过他。意识到这点,林菀盈盈美眸中顿时氤氲着迷蒙的水雾,大滴大滴的泪珠滚落下来,她哽咽道,“我……殿下昨夜迟迟未归,我实在困倦,便擅自歇下了,未料到殿下深夜前来……”杜掌食了然,叹气道:“林娘子,你实在是不知所谓。”李玄照乃是天皇贵胄,多少女郎妄图献媚而不得。林菀乃是头一个被李玄照带进东宫内帷的侍妾,若能抓住机会,好生笼络住太子,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偏偏林菀不知是不是年龄太小还没开窍,邀宠都找不到关键的地方。光白日里讨好有何用,合该在床帏之上缠住太子,叫他食髓知味,才会越来越宠爱她。“殿下走了,你就没起身追回他?”林菀哭t的梨花带雨,支支吾吾,“我……我不敢……”杜掌看她语焉不详的样子,心中了然了几分,多半是小娘子爱娇气,妄图拿乔摆高姿态拿捏太子,谁料没掌握好分寸,竟惹怒了殿下。瞧林菀哭的可怜,杜掌食心中无奈,到底不忍心这般美人因一时行差踏错而被太子厌弃,于是带着几分真心的劝解。“林娘子,殿下非一般郎君,同你身份云泥之别,合该认清自己的身份……”林菀面上僵住,瑟缩了一下,缓缓垂下眼眸,哽咽的道,“我明白了……”她一路流着泪往回走,整个东宫的仆从都知晓了住在北苑的林娘子惹怒了太子。当天晚上,林菀细心梳妆,等到深夜,没有等到李玄照。接下来的数天,不管她白日怎麽凑上前讨好,李玄照都视她为无物,冷漠以待,晚间也没有再招幸她,更没有再来找过她。东宫奴仆议论纷纷,看向林菀的目光隐含同情,只觉林娘子这下怕是彻底遭受太子厌弃了,前途无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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